屋內。
葉暮辰躺在床榻上,額頭上纏著紗布,床邊放著拐杖,臉色泛著病態的蒼白,這一行險些要掉了他半條命。
當時情況危急,山匪頭子帶著一眾小嘍囉殺了出來,見勢不對,準備先逃時,他撲了上去。
二人扭打,險些墜入斷崖時,一個黑衣人突然現身救了他。
他見過那人。
那人跟在葉錦瀟身邊,是葉錦瀟的人。
他一直以為葉錦瀟逼他去剿匪,是恨他,想通過這種方式羞辱他,卻不想……
他的肚量與格局,遠不如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
他面色複雜的躺在床上,掙扎著坐起身來,聽著外面那片亂七八糟的聲音,只覺得十分吵。
「少爺,您當心些!身上還有傷。」小廝趕緊攙他。
「辰兒,你怎麼坐起來了!」
梁姨娘進屋,瞧見這一幕,緊忙跑了過來,握著他的手就要扶他躺下。
「娘,我沒那麼嬌氣。」
死不了,便是小傷。
「你頭上劃了那麼長一條口子,險些沒命了,你知道娘有多擔心嗎?傷在你身上,疼在娘心裡。」
葉臨澤和葉雲羨也走了進來。
「三弟躺好,莫要動氣,皇上欽派了御醫為你診治,這可是至上的嘉獎與榮耀。」
「是啊,三弟,你失蹤這幾日,我還以為是葉錦瀟動了什麼手腳,想不到你是悶聲幹大事,可給我們大家都震驚到了。」
梁姨娘扭頭,嬌瞪了葉雲羨一眼:「好好的,提那個晦氣的人作甚?」
葉雲羨舉起雙手投降一般。
是是。
是他一時嘴快了。
提葉錦瀟,影響心情。
葉暮辰的心忽然很平靜,看著身邊的至親家人,第一次用無比認真的口吻說道:「葉錦瀟挺好的。」
「?」
「她只是性格張揚些,不像那些端莊、含蓄的大家閨秀,可每個人生來本就是不同的,有內斂的人,自然也有張揚的人。」
「?」
兩句話前後落下,屋內的空氣安靜到詭異,幾個人瞠著眸子,看葉暮辰的目光像是見了鬼。
半晌。
梁姨娘才怔怔的摸了下他的額頭,「不燙啊,難道是傷到腦子了?」
葉暮辰掀開被子,「來人,扶我出門。」
他要去找葉錦瀟。
「你瘋了?」葉雲羨抓住他的手臂,「你該不會想去找葉錦瀟吧?」
「有何不可?」
真是瘋了!
「你不在家的這幾日,你可知葉錦瀟做了什麼過分的事?她折辱了微微,羞辱了娘,這筆帳我還沒跟她算呢!」
葉暮辰笑得譏諷。
折辱微微、欺凌微微、霸凌微微……這些年來,類似的話,他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了。
「是,葉錦瀟一天到晚閒的沒事幹,就可著雲微微一個人欺負,她是閒得發慌,還是覺得無趣,她的人生就只有欺負雲微微這一件事?」
葉雲羨一哽:「你——」
幾天不見,三弟怎麼這麼偏頗葉錦瀟了?
葉臨澤沉聲道:「她自然是嫉妒微微。」
葉暮辰看過來,好笑的問道:「大哥,你倒是告訴我,她有錢有權有勢、有身份,還是嫡女,有什麼好嫉妒雲微微的?」
葉臨澤反駁:「是,這話不假,可她即便得到一切,也得不到我們的寵愛,自然便嫉妒微微了。」
哈哈哈!
葉暮辰突然仰天大笑。
哈哈哈!
他這兩個哥哥著實看得起自己,殊不知葉錦瀟從未將他們放在眼裡。
還寵愛?
可笑的是他以前跟大哥、二哥一樣,迷之自信。
葉暮辰冷冷的掃了眼屋子裡的雲微微,「大哥,二哥,等你們後悔的那一天,才會知道現在的自己有多蠢。」
雲微微埋著頭,不敢說話。
自從太子府那件事……她積鬱著滿腹的自卑、狼狽與憎恨。
葉雲羨冷了語氣:「你是我親弟弟,我才會耐心勸你,你要是為了一個外人不知好歹,休怪二哥翻臉了!」
「胳膊肘往外拐的難道不是你們?」
「微微不是外人!」
行。
夠了。
葉暮辰不想跟他們爭了,邁著瘸腿就要往外走,梁姨娘急忙拉住他,不准走。
他一心要出去。
登時,母子四人在屋內凌亂的爭了起來:
「你還傷著,想要去哪……不准去!你連我的話都不聽,眼裡還有我這個娘?」
「敢去見葉錦瀟,我打斷你的腿!」
「……」
葉暮辰犟得像一頭牛,偏要出去,誰都拉不住。
梁姨娘心痛到哭。
天爺啊!
這都叫什麼事?
兒子為了一個外人,不聽她的話,跟她作對,無疑是在拿刀扎她的心窩子。
肯定是葉錦瀟給辰兒下了什麼迷魂湯藥。
她這樣做,肯定是想鬧的他們一家不得安寧!
家中雞飛狗跳,那個賤人指不定藏在哪裡、偷偷的笑!
她咽不下這口氣!
-
夜,臨近子時,街上已經沒有什麼人影了,大冬天裡寒風蕭蕭,涼嗖嗖的。
一道鬼祟的身影挑著擔子,蒙著面巾,一雙鼠目張望著四周,迅速挑著兩隻木桶,來到一戶關著的商鋪外。
向月軒。
男人確定周圍無人,揭開木桶蓋子,一股惡臭味直撲鼻腔。
是大糞。
滿滿的兩桶大糞!
他舀起一大勺惡臭的液體與固體,潑向向月軒……
翌日。
早。
葉太傅準備去上朝時,一打開門,就被一股惡臭味熏得迷了眼,嘩嘩的污穢物從門上流下來,沾了他一腦袋。
「嘔!」
門上,牌匾上,台階上……全都是糞!
「誰!是誰!」
「哪個缺德的孽畜……嘔!」
流到他嘴裡了!
誰踏馬敢來太傅府潑大糞!
葉雲羨怒不可遏,立即嚴查此事,非要揪出這下手之人,嚴懲不可!
梁姨娘卻驚愣住了,跑到門口一看,七八個下人正堵著鼻子,強忍著噁心清理著污穢物。
怎麼會這樣?
她不是派人去葉錦瀟的店裡潑大糞,準備給葉錦瀟一個教訓嗎,怎麼會潑到自己家裡來了?
難道葉錦瀟知道是她?
不可能啊!
她特意讓人半夜去的,葉錦瀟不可能半夜不睡覺,專門坐在店門口盯著她吧?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
聿王府。
冷院。
「小姐,昨晚……」葉二彎腰,輕聲低語,不知說到了什麼,自己都忍不住彎著嘴角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