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老太太面色驚變,險些坐不穩,眾人亦是皆驚。
雲微微嚇得手帕抖落在地。
「都是雲小姐做的!」玉兒不想死,跪在地上哭泣不已。
「雲小姐,奴婢背叛小姐,對你忠心耿耿,可你卻見死不救,寒了奴婢的心,便別怪奴婢將五年前的真相說出來了。」
「胡說!」梁姨娘拍桌。
微微五歲進府,至今十五年,她親手撫養長大的孩子是怎麼秉性,心中再清楚不過。
「你這賤婢,為了討好四小姐,不惜出賣主子,這等白眼狼,活該被賣到黑市!」
「奴婢說的都是真的!」
玉兒掙扎著跪爬上去,抓住葉錦瀟的衣擺。
「四小姐,奴婢不敢有半個字隱瞞,割斷的那架梯子放在庫房,梁姨娘管家,才有庫房鑰匙,她從梁姨娘那裡偷了鑰匙,偷偷做手腳!」
「碎骨粉是從城西一家蹩腳藥鋪買的,由於此藥太過陰毒,明面上的藥鋪不敢售賣,賣藥的是一個瞎了左眼的斷指江湖人。」
她哭著求饒:
「四小姐,奴婢當年不該背叛您,您饒過奴婢一回,求求您了!」
她什麼都交代了!
一個字都不敢隱瞞!
老太太看向雲微微,雲微微面色驚白,撫著心口,如遭雷劈般跌坐在椅子上:「表姐……」
她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我知道你容不下我,甚至不惜拿為三表哥醫腿一事,趕我走。」
「我走就是了,可你為何要抹滅我的名聲?你可知女兒家的名節有多重要!」
自古來,女子為保清白,以命作證之事比比皆是。
表姐分明是要她的命!
葉暮辰陰沉著一張臉,「葉錦瀟,從小到大你有多卑劣,心裡莫非沒數?微微性格溫軟,娘家又無人支持,你竟心胸狹隘的連自己的親表妹都容不下!」
梁姨娘拍案冷笑:「將來恐怕還會大義滅親呢!」
之前才廖掌柜面前,丟了那麼大的臉。
這個小賤蹄子就是存心來給他們添堵的!
老太太篤定道:「微微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長大,她單純溫善,仁心懂事,又與三位少爺兄妹情深,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葉雲羨也相信雲微微。
他們團結一致,倒顯得葉錦瀟像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外人。
「你這表里不一的惡奴,留著也是個禍害,發賣了吧。」葉雲羨冷視玉兒。
玉兒嚇瘋了,緊緊抓住葉錦瀟的裙擺,就像瀕死的人抓住救命稻草。
「小姐救命!」
「小姐,奴婢知錯了,您高抬貴手饒奴婢一回,奴婢將來定當牛做馬回報您!」
葉錦瀟垂眸,俯視腳邊之人。
五年前,她背叛的有多惡毒、多絕情,現在便有多可憐。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早知如此,當初何必背叛?
她輕嘆一聲:「玉兒,你好歹也伺候了我三個年頭,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我不會丟下你不管。」
玉兒眼睛一亮,磕頭磕得更加賣力了:「多謝小姐施恩!」
「奴婢定盡心盡力伺候小姐,不敢二心,並為您指證雲小姐的惡行,除了三少爺的腿,這五年來,雲小姐還做了許多見不得光的事!」
她全都知道!
雲微微面色驚變,暗道不好。
若是叫玉兒回到葉錦瀟身邊,還不知會牽扯出多少麻煩,這個吃裡扒外的惡奴,當初就不該留她狗命!
葉錦瀟輕笑:「放心,我不會將你賣掉,這張賣身契,我也不要你的。」
賣身契放回玉兒手中。
玉兒震驚加狂喜。
奴僕分死契跟活契,簽了活契者,時間一到便可出府,恢復自由身;而簽了死契的,性命是主子的,死也不敢有半個字怨言。
小姐將賣身契還給她,是要給她自由?
太好了!
小姐真的太好了!
「多謝小姐!多謝小姐!從前是奴婢有眼無珠,跟錯了人,以後再也不會犯錯了!」
「以後?什麼以後?」
玉兒笑容微僵,「小姐?」
「哦,我的意思是,既然五年前你選擇了跟雲小姐,我怎能仗著權勢,搶雲小姐要的人?」
「賣身契送給雲小姐,回你主子身邊去吧。」
玉兒渾身一震,瞬時間如墜冰窖,只覺得女子臉上的溫笑像一道催命符,將她打入無間煉獄。
她以為小姐要救她,這才出賣雲小姐,當眾澄清五年前的真相。
可小姐洗脫罪名後,竟轉手將她送給雲小姐。
她兩邊得罪。
雲小姐的手段她見識過,雲小姐絕不會放過她的!
「小姐!不……小姐!」她嚇得六神無主,「小姐不要!奴婢知錯了,求小姐帶奴婢走吧!」
就算是被賣到青樓,也總比待在雲小姐身邊要強!
葉錦瀟冷笑著抽出裙擺:「娘,我先回去了。」
目的已經達到,這個賣主的惡奴便留給雲微微慢慢收拾,她還沒無聊到跟一個婢女置氣。
謝暖煙起身相送,「瀟兒,跟聿王好好相處,娘這邊無事,你儘管安心。」
楚聿辭恭順:「是,母親。」
「?」
誰是他母親?
葉錦瀟冷冷的剜了他一眼,提步離去。
楚聿辭離開時,掃了眼悲紅眼角的雲微微,以及對她無比關懷的葉家人,意味深長的多看了葉暮辰一眼。
葉暮辰眉心一跳,呼吸沉了沉。
聿王這是什麼眼神?
鄙夷?戲謔?看戲?
諷刺?
他怎麼覺得心口很堵很堵,好像塞著什麼東西,看著雲微微無辜的苦臉,跪地求饒的玉兒,以及聿王的眼神,他扯著領口,莫名躁鬱。
-
「瀟兒!」
出了太傅府,二人是乘坐兩輛馬車來的。
但葉錦瀟出來時,只剩一輛了。
是她的。
「小姐,您忙好了。」柔兒跟葉三葉四守在馬車旁邊,風行執著黑劍,孤零零的站在一旁,像是被孤立了一樣。
楚聿辭緊跟著走了出來,「本王的馬車呢?」
風行單膝跪地:「馬匹受驚,拉著馬車跑了,屬下失職,還請主子責罰。」
柔兒瞠目:方才是誰在馬屁股上拍了好大一個巴掌印……
楚聿辭皺眉:「連馬車都看不好,著實該罰……咳咳。」
今日下雪,他又風寒初愈,咳了幾聲,頎長的身體微晃,看起來難免有幾分柔弱。
「瀟兒,太傅府離聿王府有些距離,我們能否共坐一車?」
柔兒:懂了。
葉三葉四摸著鼻尖低著頭,不敢戳破。
葉錦瀟無溫一笑,當她是傻子?
「不能。」
落下二字,直接踩著腳蹬,上了馬車,「柔兒,上來。」
柔兒來時便是坐車裡的,但此時有些不敢,小心的瞧著王爺的臉色。
「瀟兒,咳咳。」楚聿辭希冀的望向她,「難道連捎我一程也不可?」
他只想離她近些。
再近一些。
哪怕是坐著不說話,靜靜地看著她也好,就好像在太傅府時。
「王爺是習武之人,身體底子好,輕功了得,飛回去不是難事,便莫要為難小丫頭了。」
「柔兒,走。」
葉錦瀟放下帘子,沒有絲毫的多情。
馬車壓著薄雪駛離,車輪碾出吱呀吱呀的壓雪時,逐漸遠去,凜冽寒風掀起男人的衣角,他面容發白,咳得更加厲害。
「主子。」風行有些擔心。
前日淋雨,高燒致昏睡了十個時辰,眼下剛退燒又如此折騰,主子曾在戰場上留下隱疾,再好的身子骨也經不起這樣折騰。
楚聿辭咳嗽著,心如凜冬寒,咳著咳著卻瘋了般笑了。
她走的真決絕。
連一眼都不帶多看的。
當初,他對她也是這般狠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