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
漂亮的小樓修建的格外雅致,剛行至過道上,便聞那壓著的低咳聲:
「咳……咳咳……」
門庭半掩,珠簾遮目,精緻的雕花古銅暖爐旁,一襲紅袍的男人懶懶的疊腿坐著,病態蒼白的臉龐越咳越白。
看似很虛弱。
屋裡燻烤得暖洋洋的,他的身子卻冷若霜裹。
「讓聿王妃多心了,咳咳……本門主身體不適,沒有及時規範部下……咳咳。」
君無姬扶腰咳嗽,嘴上抱歉。
葉錦瀟笑意不達眼底進了屋:「無妨,君門主耳力不好,待會兒給你疚兩針。」
「免費的。」
打鬥聲那麼大,他不可能沒聽見。
看來,是故意的。
又補了一句:「你屬下武功不怎麼樣,還搞偷襲。」
他故意使絆子,給她下馬威,難不成是上次占了他便宜,他還憋著氣?
男人也記仇?
君無姬眸子半眯,略帶興趣看著她:「你還會醫耳朵?」
「專治耳聾。」
「那醫不醫嘴?嘴巴特硬、特能頂撞的那種。」
葉錦瀟皮笑肉不笑:「醫啊,我還會治疑難雜質,陽虛內虧,君門主若有需求,咳……咳咳。」
她素手掩唇,捶了捶後腰。
看似腰不好。
「抱歉君門主,咳咳……來的路上吹了風,應是風寒了。」
揉腰的樣子像得了腎虧。
再加上那一輕二重、略帶節奏的咳嗽聲,月舞剛走到門口一聽,這可不就是在模仿門主嗎?
臉色頓黑:
「放肆!」
這個大膽的女人!
竟敢言行聲動的暗示門主腎虧!
葉錦瀟坐下來,看著君無姬那渾身蒼白,連手指尖都慘白的嚴重失血模樣,已經是強弩之末,說他那方面不行都算是抬舉他了。
「門主,神醫谷已經在研究解藥,不日便有結果,您怎可信她?」
月舞單膝跪地行禮,臉上儘是謹慎。
「你們這些江湖之人倒是奇怪,喚我來的是你們,防備我的還是你們。」
葉錦瀟覺得挺好笑的。
「一邊吃飯一邊砸碗,做人可不興這樣吧?」
月舞冷視她。
他們江湖肆意颯爽,真正噁心黑暗的倒是他們朝堂權謀,勾心鬥角,人性自私,權力至上。
冷冷道:「門主當初不慎中計,才毒傷至此,否則,無數人前仆後繼,連門主一面都休想見到!」
所以。
她這是高攀了?
葉錦瀟笑著問道:「瞧姑娘生得冷魅,氣息不凡,一襲紅衣張揚狷狂,舉世無雙,想必你的武功是門主親手所教?」
月舞聞言,略顯冷傲的揚起頭:
「我乃門主座下貼身護法,武功自然得門主親自指……」
「退下!」君無姬忽然沉聲冷斥。
月舞怔了下:「門主,屬下……」
「屬下告退!」蕭痕立即進來將月舞帶走。
出去後才低聲訓誡:
「你著了聿王妃的道了,還不自知。」
「你與她交手,被她繳了武器,若說自己的武功是門主教的,不就是暗指門主的武功也不如她麼?」
月舞反應過來,登時牙關緊咬。
這個該死的葉錦瀟!
僥倖勝了她而已。
傲什麼傲?
門主武功深不可測,一根手指便能將她捏死!
屋內。
葉錦瀟擺弄裙擺,面上仍掛著禮貌的淡笑:「要準備的東西都備齊了?」
君無姬對外喚了聲,便有十幾個部下走了進來,他們是來測試血型的,一百零八味藥材則早已堆在了木箱中。
葉錦瀟大致檢查了一遍,點了點頭:
「好。」
「吩咐廚房速去煎藥,燒熱水,準備藥浴。」
指尖一翻,從空間內取出一小沓血型測紙。
「你們刺破指尖,將血染在上面,然後再各自交給我,每個人必須拿自己的,不得弄混。」
「是。」
十幾人應聲,領了測紙便退至外室。
半個時辰後。
藥浴準備好,極大的木桶內盛滿黑乎乎的藥汁,冒著苦澀的熱氣。
「你先進去打坐,恐怕有點燙,切莫運功,忍著。」
君無姬看了一眼:「這好像是剛剛燒好的沸水?」
這叫『有點』燙?
這跟直接把他放鍋里煮有什麼區別?
「你該不會在戲弄本門主吧?」
水煮君無姬。
葉錦瀟面色一正,腰板挺直,立馬不高興了:「我行得正、坐得直,做事向來光明磊落,豈是某些背後偷襲、陰陽怪氣,上不得台面的腌臢之徒?」
君無姬:「……」
當他耳聾聽不懂是吧?
這女人哪來那麼大膽子?
「您先進去泡著,我去外面取結果。」
葉錦瀟轉身出去了。
外室,一行人見了她,立即走來,將測紙的結果一一呈上,突然一隻纖纖細手揚了過來:
「先看我的。」
月舞。
葉錦瀟掃了一眼結果,A型,與君無姬血型相同。
「這是你的?」
月舞揚了揚指腹上取血的傷口,反問:「廢話,不是我的,難道是你的?」
「只要能救門主,我月舞必然是首當其衝第一個。」
門主身份尊貴,體內豈可流著這些身份低下的下屬的血?
正好能盯著葉錦瀟,防止她耍花樣。
「行吧,那你跟我進來。」
雕花屏風後,君無姬已坐進浴桶內,熱水滾燙,灼得他皮膚紅紅,染著黑乎乎的藥汁,看起來髒乎乎的,縱有驚人的絕美容貌,也像一隻在污泥坑裡滾髒的狗。
葉錦瀟取出輸血器。
長長的針管,注射件,加藥口,插瓶針,輸液加溫儀等物。
君無姬見了,略感新奇:「此乃何物?」
「祖傳機密。」
解釋不了。
「你們二人手伸出來。」
針扎進手臂,月舞身體裡的血沿著管子,緩緩流進君無姬體內。
同時,又在他背後開了一道口子,利用藥物的熏蒸逼促,將他體內原本的毒血逼出來。
君無姬自詡見多識廣,可這般精細的銀針,與輸血的管子,卻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這便能解毒了?」
「每次只能輸一定額度的血,需要養養等排異,看效果再進行下一次,直至將全身的血換一遍,可能需要十二次。」
月舞也覺得驚訝極了。
就這麼簡單?
就能解毒了?
這半年來,門主尋醫無數,神醫谷、蓬萊閣、江湖鬼醫,凡是能叫得上名號的醫者,皆為門主看診過,沒有一人能解門主的毒。
她怎麼不太信葉錦瀟?
月舞看著那輸血的管子,眼底隱隱折閃著一縷瘋狂。
此生若不能得門主青睞,但門主體內流著她身上的血,二人融為一體,又何嘗不是一種滿足!
即便是獻上渾身的血,哪怕是死,也在所不惜!
浴桶內,君無姬身著貼身裡衣,閉眼打坐靜養生息。
血緩緩的輸送著,屋內的氣息一片安寧。
突然,他面色乍變,氣息涌動,一簇腥甜湧上喉頭:
「咳!」
一口血噴了出去,君無姬痛苦的伏在浴桶邊沿,非但沒有絲毫好轉,還呼吸急促,面色唰白,像是即將瀕死。
「門主!」
月舞面色大變,立即按住他的腕子,探到急亂的脈象,毫無章法,像是死脈。
「葉錦瀟,你幹了什麼!」
門外,一直守著的蕭痕聽到不對的風聲,立即帶著屬下們破門而入:
「門主!」
「咳!咳咳!」君無姬吐血不止。
月舞怒不可遏:「若門主有個好歹,葉錦瀟,我定要你碎屍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