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看趙皇后一眼，因為沈如墨已經走到了沈然的身旁。
少年身形頎長，又帶著清冷，他俊美青澀的容顏之上都籠罩著寒芒。
「不是你把我逐出沈家，是我自己要退出！所以這一筆，應該讓我來劃。」
被逐出沈家，和自己想要退出是兩個意思。
沈如墨從沈然手中將筆拿了過來，重重的在他的名字上划去。
從此之後，沈家再無沈如墨。
他多年來緊繃著的心，也隨著這一筆而渾身一松，就像是變了個人似得，就連臉上的寒意也盡都散去。
趙皇后的容顏僵住了，她的嘴唇動了動，已然說不出一句話來。
剛才她還信誓旦旦的說沈如墨是不會離開沈家，現在沈如墨的行為就如同一巴掌，狠狠的打在她的臉上，讓她難堪的恨不得當即離開此處。
沈然的手還在半空之中，有些僵硬，他的目光望著沈如墨，眼眸之中儘是茫然。
「姐……」
沈如墨走到了沈青鸞的身邊。
少年青澀的容顏也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周圍的人還是第一次看到沈如墨的笑，原來他笑起來，也是這般的絢麗好看，勝過天下最美的顏色。
「我回來了……」
從此之後，就只剩下他們姐弟，相依為命。
「事情既然辦完了，我們回家吧。」她向著沈如墨伸出了手。
沈如墨將手放在了她的手上，兩人緊緊的握著，就如同當年她尚且還在沈家的時候。
無數個冬日，他們連一床比較暖點的被子都沒有，又沒有火盆取暖，她就將沈如墨的手包在手心，想要給他取暖。
風璃宸眯起雙眸，落在那兩個相握的手上，突然之間覺得有些刺眼。
哪怕這沈如墨是沈青鸞的親弟弟……
白月看著沈青鸞將要離開，氣的喝道：「等等，沈青鸞，既然他已經離開了沈家，那是不是該把他欠我們沈家的銀子還一還？」
沈青鸞的腳步一頓，側頭看向白月：「他欠了多少？」
「這些年，他吃沈家的喝沈家的，還要經常喝藥，這些不都是銀子嗎？他以前是沈家的人，我們照顧他是應該的，既然他現在已經不是了，那就還錢。」
白月咬了咬牙，她不能白白養了這個白眼狼，何況這是沈家家事，風璃宸也沒有資格管太多。
趙皇后的眼眸也閃過一道光芒，淡淡的道：「沈夫人所言也並非無理，據我所知，這些年為了給沈如墨買藥，差點掏空了家底，他現在一走了之，是該還錢。」
她的話是義正言辭，站在道德的最高處指點他人，那眉宇間都帶著正義凜然。
沈青鸞停了下來，逐漸的鬆開了沈如墨的手。
「好，既然你想要算，那我們就好好的算算。」
她轉身，目光望向白月，緩緩的邁開了步子朝著她走了過去。
每隨著她走一步，白月的心都會顫了顫，下意識的就後退了幾步，顯然還對沈青鸞之前的行為有些恐懼……
「這些年，如墨吃穿用度，總共加起來，百兩銀子都不到，他一日三餐都是窩窩頭，甚至好幾次連窩窩頭都沒有，更有一次，他整整三天沒有吃過飯，我擔心弟弟餓壞了，去灶房偷饅頭，被沈家的人發現了，將我狠狠的痛毆了一頓。」
「他只有衣服還稍微能入眼，因為你怕外人說你苛待他，便給他穿的有些模樣，但他身上這衣服，也已經穿了幾年，他很愛惜，就一直都很嶄新，也正因此，你覺得沒必要在花錢給他做些衣裳。」
「至於藥……更可笑，他用來補身子的藥，都是很普通平常，是以，本來他的身子很容易調好，也由於這藥，讓他的身體一直沒能好！甚至於，你還吩咐了下去，覺得這藥給他喝浪費了，五天配一次足夠……」
「我擔心弟弟斷了藥之後身子更不好，便背著你出去賺了些銀子給他！才讓他得以維持到今日！」
沈青鸞的聲音很平靜，連黑眸中都毫無波瀾。
比起前世沈家的所作所為，這些簡直不算什麼，可即便如此，她也會和這些人一一討回來！
風璃宸站在沈青鸞的身後，用身子為她擋盡身後的風，仿若如此，便能將那些沖向她的狂風暴雨都擋住。
面前的人兒，身體還是那般的清瘦，但她卻用這清瘦的肩膀，扛起了所有的責任。
白月的神色有些慌亂，怒聲道：「你胡說！」
「我記得，白家所有的開銷都有記載，」沈青鸞轉頭看向沈然，「去將本子拿過來。」
白月的臉瞬間就白了。
以前沈然一直不管後院的事宜，都是她在管，所以，她吩咐下去的話，確實都會記在本子上，按照本子上的內容執行。
以免會出什麼錯漏。
至於沈然是否會發現，白月是不會顧及這些，便是沈然知道了，她撒撒嬌，裝裝委屈，沈然也定然會站在她這邊。
這些年，她早就將他拿捏的死死的。
可誰也沒有想到，沈青鸞會當眾提出，更重要的是，她是怎麼知道的？
「去拿來！」沈然沉聲吩咐道。
一旁的老管家退了下去。
這老管家是前幾日幫沈如墨求過一句情的那人，他認為相爺是糊塗了，才如此對待少爺，對待這沈家唯一的男兒，不忍心沈如墨被打死才求了情。
也正因此，白月已經將他記恨在心，若不是這幾日沈家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他早就被處理了。
白月緊繃著一張臉，陰森森的目光望著老管家離開的方向。
等今日過後，這老管家不能再留著，一個能對沈如墨都心軟的人，沒必要留在這沈家。
老管家離開少頃，就已經將帳本拿了過來，他顫顫的將帳本遞給了沈然。
沈然還沒能拿到了帳本，就已經被沈青鸞搶了過去，放到了趙皇后的面前。
「我相信在這麼多人面前，皇后是公正的。」她的唇角掛著冷笑，聲音中卻帶著威脅。
趙皇后胸口一滯，她鐵青著臉接過了帳本。
剛翻開帳本，她的臉色就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