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內侍驚呆了。
有那麼一瞬,他以為自己看錯了,直到揉揉眼後,大寶依舊拿著玉璽蓋蓋蓋,他才終於瞪大了眸子。
「這這這這這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怎麼會有兩個玉璽?
大寶手裡一個,御書房一個……
「小公子的玉璽哪兒來的?」王內侍驚錯愕地問。
俞婉想了想,摸摸下巴說道:「國君給的吧。」
聽您這口氣,似乎還不大確定啊!
拜託,這是玉璽!不是什麼爛大街的東西!你們能不能對它有點兒基本的尊重啊!!!
「大寶,是國君陛下給的東西嗎?」俞婉問兒子。
大寶蓋印章特別忙,但百忙之中還是抽出空來看了娘親一眼,萌萌噠地點點頭,然後接著蓋蓋蓋了。
王內侍整個石化住,只剩下嘴角在不停抽搐了。
這真的是玉璽嗎?被你們弄得,我怎麼感覺它丫的是一兜白菜呀?
可皇后手裡明明有一個玉璽,大寶這兒怎麼也會有一個?
王內侍很是懵了一會兒,隨後才想起來前幾日大寶抓著玉璽不放,為了把玉璽拿回來,陛下讓工匠做了個假的,外觀看上去與真玉璽一模一樣,刻的字有所不同,但不仔細瞧辨不出來。
陛下原打算等大寶睡著後,便把倆玉璽一換,哪知後面俞婉入宮了,有了娘親的大寶連瞬間將玉璽拋諸腦後,假玉璽失去了價值,被國君束之高閣。
但……皇后手中的與大寶手中的究竟哪個才是真的?
王內侍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得知大寶落水的消息後,俞婉趕來接三個孩子出宮,國君為了留住大寶,拿了玉璽去勾引他,那會子國君拿在手裡的是真的。
可大寶不是不要嗎?那孩子就賴在他娘的懷裡,黏糊糊的,都不拿正眼瞅玉璽。
難不成最後還是要了?
不僅要了玉璽,還多要了一摞子皇紙?
皇紙,又稱御帛,是以天蠶絲所制的綾錦織品,專作書寫聖旨之用,玉璽也好,御帛也罷,都是民間尋不到的東西,眼下,卻同時出現在了大寶的手裡。
王內侍嘴角一陣猛抽啊。
陛下,您寵曾孫也不是這樣的,還能不能有點兒底線了?
不怕他們亂寫,把您老給廢了嗎?
畢竟大帝姬和小郡主都特別不待見您來著。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俞婉帶著三個小傢伙離開中宮後,前去朱雀宮向芸妃道別,國君特別不要臉地將大寶「拐」去了御書房了,拿玉璽勾引他。
大寶拿著玉璽,隨手在一張空白的御帛上蓋了一下,蓋完,笑出了豬叫。
國君見他喜歡,將抽屜里的御帛嗖嗖嗖的拿了出來。
結果,玉璽拿走了,御帛抱走了,人也沒留下。
欲哭無淚的國君:「……」
王內侍不知這段小插曲,他那會兒不在御書房,不過即便知道了,他估摸著也不能做得比國君更好,指不定連印泥都要一併送給小黑蛋。
直覺告訴王內侍,大寶手中的玉璽才是真的,被皇后搶走的那個是假的。
如此就太好了!
沒了真玉璽,皇后想謀反,做她的白日夢去吧!
國君十有八九被皇后給控制了,要把國君救出來,得先廢了皇后。
電光石火間,王內侍有了一個絕妙的注意,他們手中有玉璽、有御帛,廢廢廢!廢了那老八婆!
不過很快,王內侍發現自己高興得太早了。
「大寶,你快點呀,我和二寶又寫完啦!」
是小寶的催促聲。
王內侍扭頭一瞧,心肝兒一跳!
我滴個乖乖,兩個小黑蛋歪坐在院子的草坪上,一手抓著毛筆,一手摁著被大寶蓋過璽印的御帛,亂七八糟地畫呀。
聖、聖、聖、聖、聖旨就被你們這麼給糟、糟、糟蹋了?!
王內侍恨不得昏死過去啊!!!
三個小黑蛋分工明確,大寶蓋,二寶、小寶畫,快活得不得了!
眼看著一院子聖旨就這麼讓三個小傢伙給禍禍乾淨了,王內侍比國君更欲哭無淚。
大寶手中還剩最後一張御帛,大寶舉起玉璽,蘸了蘸印泥,朝御帛蓋下去。
「不要——」
王內侍閃身撲了過去,一把撲倒在大寶腳邊,用身子死死地護住了那張御帛。
啵唧!
大寶的玉璽蓋在了王內侍的臉上。
不論如何,最後一張御帛是搶下了,王內侍長鬆一口氣啊,小心翼翼地拿著御帛站了起來。
大寶抬起小腦袋,看著他拿走了自己的紙,二寶、小寶也齊刷刷地朝他看來,三人玩得正開心,忽然被人搶了玩具,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三人小嘴兒一撇,哇的一聲哭了!
「出了什麼事?!」
「怎麼了?」
正在自家院子陪上官艷刺繡陪到打瞌睡的蕭振廷,聽見小孫孫的聲音,瞬間龍馬精神地閃了過來。
而幾乎是同一時刻,燕王也自自己的書房奔了出來。
茯苓紫蘇也放下做了一半的活兒趕來,燕九朝是出去作妖了不在,否則也得過來瞧瞧,誰這麼膽大包天把他寶貝兒子弄哭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王內侍看了看虎背熊腰的蕭振廷,又看看神色冰冷的燕王,再看向虎視眈眈的兩個丫鬟,頭皮一麻。
他……他就拿了一張紙啊……
這個王內侍本事不小啊,來了不到一刻鐘就把她兒子弄哭了,俞婉將三個小傢伙拉到身邊來,拿出帕子擦了他們的小眼淚,三人撲在娘親懷裡,委屈得一抽一抽的。
王內侍張了張嘴:「我……奴才……那個……事關……」
他想說事關重大,自己才會「搶了」最後一張御帛,可蕭振廷與燕王涼颼颼的眼神分明是在告訴他,他們的小孫孫哭了才是事關重大,狗屁的聖旨,見鬼去吧!
王內侍心裡苦。
這都是一家什麼人吶?
陛下,奴才真的盡力了……
蕭振廷要把御帛給小孫孫們搶過來,萬幸是讓俞婉攔住了,俞婉讓茯苓與紫蘇帶他們去買糖葫蘆,自己則將兩個公公與王內侍請進了書房。
國君怎樣,老實說俞婉的確不關心,可芸妃還在宮裡。
她問道:「王公公,究竟出了什麼事?你方才說皇后謀反,我姥姥怎麼樣了?」
提到芸妃娘娘,王內侍鼻子一陣發酸:「貴妃娘娘在朱雀宮,奴才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奴才被李玉那小子綁了沉下水底,是貴妃娘娘救了奴才,還給了奴才衣裳和腰牌,也是貴妃娘娘告訴奴才來泗水街找你們。皇宮現在應當讓皇后控制了,不過奴才猜,貴妃娘娘暫時不會有事。」
皇帝出事就夠打眼了,若貴妃也出事,便容易令人起疑了,再者,芸妃是大帝姬的生母,留她在宮中也算是對大帝姬的一種掣肘。
所以不論從哪方面來看,芸妃都暫且沒有性命之憂。
但也不能一直把芸妃留在皇后的手中。
「皇后怎麼會突然謀反?」俞婉問。
王內侍無奈地嘆了口氣:「唉,說來話長,總之就是,陛下從貴妃娘娘口中得知了皇后與國師殿有勾結,芸妃娘娘是目擊者,但目擊者不止她一個,還有赫連笙。」
俞婉古怪道:「我大伯的兒子?」
王內侍點點頭:「沒錯,就是他,他撞破了皇后與國師殿的秘密,險些讓皇后滅口,赫連夫人為了保護他,才與老夫人合計將他逐出家門了。」
「我祖母也知道這件事?」俞婉驚訝。
「老夫人不容易啊。」王內侍感慨。
那麼疼孫子的一個人,居然要親手把孫子逐出家門,還得在那麼多人面前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老夫人心裡捱了多少苦,只有她自己才知。
俞婉與燕九朝提過赫連笙的事,小倆口都猜測其中別有內情,卻不知原來老夫人也知情。
燕王與蕭振廷靜靜地聽著,難得沒爆發出一場男人的戰爭。
「然後呢?」俞婉問。
王內侍道:「然後,陛下就命奴才將譚氏宣進宮了,方才那些話就是譚氏親口說的,還有,大將軍走火入魔也是皇后給陷害的,目的是警告譚氏,把赫連笙交出來。」
俞婉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毒婦!等等,譚氏有說毒是誰下的嗎?」
王內侍嘆道:「是她下的,但她不是為了毒害大將軍,大將軍已經被皇后下了毒,她不得不以毒攻毒保住大將軍一條命。」
俞婉喃喃道:「原來如此。」
看來被燕九朝說中了,果真是譚氏,只是不料皇后在之前就先給插了一腳。
想到了什麼,俞婉又看向王內侍:「那麼,赫連笙撞破了什麼秘密,才讓皇后恨不得對他滅口?」
家醜不可外揚,不過小郡王不算外人,燕王與蕭振廷嘛……是小郡主的公公,四捨五入一下,也是家人沒錯了!
王內侍那道石破天驚的消息說了:「……皇后與前國師宇文炤有染,南宮雁可能是他倆的孽種。」
俞婉小眉頭一皺:「什麼叫可能?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沒查證嗎?」
王內侍道:「就是因為譚氏也不確定,所以國君才去找皇后求證,至於求證的結果,奴才那會兒不在,等奴才找過去時,陛下已經出了事。」
看來,求證的結果不大妙,十有八九是國君一怒之下想要處決了南宮雁那個孽種,皇后為了保護女兒不得已對國君下了狠手。
如果是這樣,那麼皇后謀反便說得過去了。
南宮雁是不是孽種不重要,重要的是國君認定了她是孽種,那麼南宮雁與皇后,一個也活不了。
國君放逐了自己的親生骨肉,卻替別人養著孽種,這種事一旦東窗事發,俞婉覺得誅皇后九族都是輕的。
兔子被逼急了還咬人呢,何況皇后從來都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
「所謂福禍雙生的預言,我從來就沒有信過,但……與前國師有染的事倒是出乎我意料了。」那個女人,真是連芯子都壞透了,「我姥姥的事也是被她陷害的吧?」
以芸妃的性子,俞婉是打死也不信她會爬龍床的。
王內侍沉思道:「這個,奴才沒聽到,但奴才想,貴妃娘娘應當讓皇后陷害的。皇后早幾年沒生出孩子,太后催得緊,奴才在宮裡待得久了,有些腌臢事小郡主想不到,奴才卻都見過,皇后她……可能是打算借腹生子,只是不料芸妃懷孕後,她也懷上了骨肉。這時,芸妃的骨肉就非但沒了價值,反而會成為她的威脅,所以才有了與宇文炤勾結、強行給大帝姬安上孤星命格的事。」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俞婉冷聲道:「上樑不正下樑歪!」
有這樣的娘,難怪會生出南宮雁那種不知羞恥的女兒。
王內侍著急道:「小郡主,咱們先別說這個了,陛下與貴妃娘娘都在她手裡,咱們還是想法子把他倆救出來吧。」
要救他倆,最穩妥的法子是廢后。
但廢后的聖旨不是誰都有資格寫的,光有玉璽與御帛還不夠,寫聖旨的人也是有嚴格規定的,或是專用的大臣,或是國君自己。
「現在去抓個大臣來得及嗎?」俞婉搓搓小手。
王內侍不忍地潑了她一盆冷水:「我覺得大臣可能已經被皇后抓走了。」
眾人於是齊刷刷地看向燕王。
是時候展現真正的技術了,能以假亂真,連太傅們都無法分辨出來的筆跡,普天之下,恐怕只有燕王能做到了。
中宮
卻說李內侍將搶來的玉璽交給皇后之後,皇后即刻命人捉來了翰林院的侍書大臣。
侍書大臣是專為國君書寫聖旨的大臣,當然國君也能自己書寫,可國君不是無法動彈了嗎?只得讓侍書大臣代勞了。
皇后將刀架在國君的脖子上:「不寫,本宮就殺了陛下。」
這比威脅侍書大臣自己管用多了,侍書大臣老淚縱橫地寫了,將寫好的御帛顫顫巍巍地呈到皇后的手中。
皇后擬定的是一道禪位於南宮璃的聖旨,她喚來心腹死士:「你去一趟帝姬府,讓璃兒做好準備,明日上朝登基。」
「是!」心腹死士馬不停蹄地出了皇宮。
李內侍端著一碗熬好的薏米粥入內:「娘娘,明日您可切記不要說錯了,陛下是得了天花,傳染性極強,又無法治癒,這才不得禪位給璃郡王,他為太上皇,您為攝政太后。」
「本宮記下了。」皇后點點頭,頓了會兒又道,「不過,本宮一定要攝政太后嗎?璃兒他……」
李內侍解釋道:「郡王年輕了些,有些事恐應付不來,您做了攝政太后,才能一併出入朝堂。」
皇后遲疑:「可本宮不懂朝政。」
李內侍笑道:「奴才會輔佐娘娘的。」
皇后欣慰地拍了拍他的手:「幸好有你。」
這一晚,陛下得了天花的消息便走漏了出去,翌日天不亮,皇后帶著李內侍以及擬定的那道聖旨上了朝。
眾人只見皇后不見國君,齊齊愣了下。
皇后站在台階上,位於龍椅的正下方,端莊華貴地望著一眾文武大臣,一臉痛心地說道:「本宮,有個不好的消息要向諸位宣布。」
眾人不解地看著她。
她紅了眼眶,一度哽咽,說:「陛下龍體欠安,染上天花。」
朝堂上轟的炸了鍋!
天花乃不治之症,患者幾乎沒有生還的,不僅如此,還要被隔離到特殊的村子,明面上是集中治療,事實卻是在村子裡等死。
他們的國君竟染了這等惡疾嗎?
「諸位若是不信,稍後可與本宮一道前去探望。」李內侍都安排好了,國君不論脈象還是表象,都是天花的症狀,她連御醫都不怕,一群朝臣,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皇后忍住眼淚道:「陛下感自己時日無多,連夜擬定聖旨,李內侍,請宣旨吧。」
「怎麼不見王內侍?」一位大臣問。
皇后哽咽道:「王內侍也染了天花,昨夜發作……高熱不止……今早就……」
就什麼,她沒說,但眾人自行腦補也約莫猜出王內侍是不行了。
「宣旨吧。」皇后對李內侍沉痛地說。
「是,娘娘。」李內侍打開了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身染惡疾,恐不久於命,國不可一日無君,南宮璃端厚毓秀,明德惟馨……」
「聖旨到——」
殿外,忽然傳來王內侍高亢的嗓音。
眾人一個激靈,不是說王內侍也染了天花嗎?怎麼到朝堂上來了?
王內侍拿著一道明黃色的聖旨大大方方地走了進來,他神清氣爽,臉上乾乾淨淨,沒有半分得了天花的痕跡。
皇后與李內侍的臉色唰的一下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