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莯當場懵了。
桃兒本守在門外,聽到這聲動靜花容失色地走了進來:「少夫人,怎麼了?」
俞婉撇過臉道:「你自己看。」
桃兒看向了桌上的濃茶,以及擺在茶碗邊的一支已經發黑的銀簪,桃兒目瞪口呆:「這……這茶水裡……有毒?」
蘇莯素手一握,目光凜凜地看向俞婉:「少夫人!」
俞婉一臉哀痛地說道:「蘇莯啊蘇莯,本夫人沒料到你的心腸如此歹毒,我不過不同意你回到清風院而已,你就要對我下如此狠手。」
這時,梨兒與紫蘇、半夏也聽到動靜趕來了,三人恰巧聽到俞婉這席話,不由地齊齊一怔。
蘇莯想回到清風院?
少夫人不同意?
然後她就起了歹心?
三人面面相覷,都不明白裡頭發生了什麼事。
紫蘇率先一步走了進去,半夏與梨兒跟在她身後。
三人來到桃兒身旁,看看滿面哀痛的少夫人,又看看仿佛在極力隱忍著什麼的蘇莯,輕輕地拉了拉桃兒的袖子。
「怎麼了?」紫蘇小聲問。
桃兒想適才領著蘇莯進屋時,少夫人說的那句「聽說你有事找我」,她便理所當然地認為少夫人召見蘇莯是因為蘇莯率先提出了請求,再結合俞婉指責蘇莯對她下毒的一番話,大致整理出了事件的「經過」。
她說:「蘇莯想回清風院,少夫人不同意,然後蘇莯就給少夫人下毒。」
三人大驚,蘇莯給少夫人下毒?這、這怎麼可能呢?蘇莯那麼善良的人,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蘇莯張嘴。
俞婉卻並不給她辯駁的機會:「怎麼?不承認?這間屋子裡只有你與桃兒進來過,若不是你下的毒,莫非是桃兒?」
「奴婢沒有!」桃兒正色說。
桃兒當然沒有,可蘇莯也沒有不是嗎?毒就是俞婉下的,但蘇莯有膽子說嗎?說了會有人信嗎?堂堂少主府主母,會為了陷害區區一個丫鬟自己給自己下毒?
須臾,萬叔推著燕九朝的輪椅過來了。
「出了什麼事?」燕九朝神色淡淡地問。
俞婉一副委屈得不想說話的樣子。
紫蘇是大丫鬟,她落落大方地稟報導:「回少主的話,少夫人親眼看見蘇莯給自己投毒。」
燕九朝的臉登時沉了下來。
萬叔錯愕道:「蘇……蘇莯投毒?」
「我沒有。」蘇莯說。
俞婉一臉懵圈道:「你沒有,桃兒也沒有,難道我有?」
俞婉這麼一說,算是截斷蘇莯的退路了,她再說親眼看見俞婉投毒落在旁人眼中也頂多是替自己脫罪罷了。
蘇莯的指甲都掐進了肉里,臉上那張完美的面具仿佛終於露出了一絲表情:「……我真的沒有。」
「少夫人是親眼看見蘇莯投毒了?」萬叔問。
俞婉哼道:「沒,但這杯茶是她倒給我的,她怕是不知道我是大夫,一聞便聞出了不對勁兒,壺裡的茶水是乾淨的,只她倒了的這杯被放了毒,萬叔說說看,不是她投的毒,又會是誰?」
「這……」萬叔給問住了,他自是不會懷疑俞婉,可他也不信蘇莯能幹出這等蠢事,當面給主子投毒,她還想活著離開少主府嗎?
俞婉早猜到萬叔的疑惑了,嘆息著說道:「這裡頭是砒霜,分量不重,我吃了並不會當場毒發,而是會在五六個時辰之後,那時我身邊的東西早不知經了多少人的手,再想查出兇手怕是難了。」
「不過……」俞婉又話鋒一轉,「我的確沒親眼看見她投毒,不排除有人事先在杯子動了手腳,她恰巧拿到了有毒的杯子。」
燕九朝自小到大沒少遭人暗算,萬叔覺著這種可能性很大,對方極有可能是影十三那樣的高手,是衝著自家少主來的,只是陰差陽錯讓俞婉發現了。
俞婉一口咬定蘇莯反倒讓人起疑,不如以退為進,為自己博個公允大度的美名。
果不其然,萬叔讚賞地看了俞婉一眼:「夫人明智,這些事我會讓人細細查探的。你們幾個,把屋子裡的茶具收好跟我來。」
這話是對桃兒幾人說的。
紫蘇沒動,桃兒、梨兒與半夏都端著茶具出去了。
做戲做全套,俞婉看向蘇莯:「你也退下吧,竹月軒是我二哥居住的地方,讓你去打理是看得起你,希望你別辜負了本夫人的一番好意。」
這話說得沒走遠的萬叔幾人全都聽見了。
蘇莯也退下了。
「你也去忙你的吧。」俞婉對紫蘇說。
「是。」紫蘇出了屋子,為二人合上門前,她往裡望了一眼,好巧不巧地對上了俞婉的視線,她瞳仁一縮,垂下頭來。
紫蘇離開後,俞婉看向燕九朝道:「紫蘇發現了。」
燕九朝哦了一聲:「要解決她?」
俞婉嘴角一抽:「想什麼呢?怎麼動不動就要解決誰?紫蘇不是傻子,她不會亂說,說了對她沒好處。」
她守得住蘇莯的秘密,自然也守得住她的,這就是聰明人,永遠不會給自己惹麻煩。
「你很高興?」燕九朝淡淡地看向俞婉。
當然高興了,她總算在蘇莯臉上看見自己前幾日的表情了,俞婉露出了一抹這個年齡應有的笑,走到燕九朝身邊,蹲下身挽住他一條胳膊:「燕九朝……」
「手!」
燕九朝兇巴巴。
俞婉悻悻地抽回手來。
大白天挽挽胳膊也不成,還是不是她相公了?
俞婉幽怨地站起身來,忽然,趁他不備在他臉頰上香了一個,隨後得逞一笑,目光狡黠地出去了。
燕九朝坐在輪椅上,臉頰滾燙,一直燙到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俞婉出了院子,太快,和豬八戒吃人參果似的,都沒嘗出是什麼滋味……
等等,這什麼亂七八糟的比喻?她是豬八戒還是他是人參果?
不過,挺嫩。
俞婉彎了彎唇角。
這頭俞婉春風得意,另一頭的蘇莯就沒這般幸運了,清風院的消息一傳出來,所有人都知道蘇莯對少夫人將她調去竹月軒不滿了,他們雖也覺著少夫人此舉不妥,可他們覺得是一回事,蘇莯心存怨恨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畢竟蘇莯在人前一直都是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卻原來這般在意得失的麼?
當然了,他們暫時還並不相信蘇莯會投毒。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道理俞婉明白。
俞婉優哉游哉地去了竹月軒,竹月軒的下人已經讓影六引開了,蘇莯蹲在花圃的地上,用鏟子鏟著泥土,看到投射在地面上的人影,蘇莯沒動。
俞婉淡淡地勾了勾唇角:「這就要原形畢露了?」
蘇莯捏了捏手指,緩緩站起身行了一禮:「見過少夫人。」
「陪我走走。」俞婉說。
蘇莯猶豫了一下,放下鏟子。
俞婉轉過身朝院子外走去。
蘇莯盯著俞婉的背影,捏緊拳頭,眸子裡掠過一絲冷光。
俞婉頭也不回地說道:「我勸你不要動手。」
蘇莯一點一點鬆開了拳頭。
俞婉走到池塘邊,望著平靜的水面:「你就是在這裡把紫蘇害下水的吧?」
蘇莯從容不迫道:「奴婢聽不懂少夫人在說什麼。」
俞婉道:「不用強裝鎮定了,這裡又沒別人,你做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是不是以為我從顏如玉手裡奪走了小公子和燕九朝,你就也可以複製我的經歷?可你不要忘了,我與燕九朝是真正的夫妻,我與小公子血濃於水,你學不來的。」
蘇莯沒吭聲。
真能忍,她倒要看看她能忍到幾時?從前是顧忌幾個孩子,如今不必了,俞婉也就不會再束手束腳。
俞婉看向蘇莯,淡淡地牽了牽唇角:「有些手段我不是不會,只是不想,譬如……這樣。」
俞婉說著,一把掐住蘇莯的脖子,不等蘇莯做出反應便將她狠狠地抻進了水裡。
蘇莯趕忙掄起手來,可說時遲那時快,俞婉的另一手夾住銀針,嗖的刺進了蘇莯的大穴!
不要和大夫打架,因為大夫知道你全身上下每一處死穴。
蘇莯的力道被卸掉了。
俞婉抓住她,像抓著一隻小雞仔兒。
俞婉冷眼看著她。
「誘拐我兒子?」
俞婉毫不留情地將她摁進了水裡。
她撲騰地掙紮起來,然而不論她怎麼用力,都掙不開俞婉的魔掌。
俞婉將她拽了上來。
「勾引我男人?」
再度將她摁進水裡。
待到俞婉再次把她拽出水面時,蘇莯的髮髻全都亂了,嗆了無數口水,臉也發白了。
蘇莯惡狠狠地瞪向俞婉,卻連俞婉一個頭髮絲兒都沒瞪下來便又一次地讓俞婉摁進了水裡。
這一次,她直接在水下暈了過去。
蘇莯醒來時已經回到了竹月軒的床鋪上,半夏與幾個丫鬟守在她身旁。
「蘇莯,蘇莯你醒了?」半夏激動地說。
蘇莯渾身酸軟無力,連看人都沒力氣。
半夏握住她的手:「你為什麼要想不開呀?沒人懷疑你投毒,你幹嘛要以死自證清白?不是少夫人把你救上來,你已經沒命了!」
什麼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就是了。
蘇莯素手拽緊褥子,氣得渾身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