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姐窮得只剩下錢,一個元寶砸一個,能把蓮花鎮的男人砸乾淨了。
因此當她喊出那一千兩時,果真自錢袋裡掏出了十張面值一百兩的銀票。
郭大佑夫婦正是看到這一沓白花花的銀票才嚇得癱在了地上。
他們活到這把歲數,幾時見過這麼多銀票?
他們認識的最富貴的人家是羅家,可別說羅家的千金,便是羅家老爺,他們那財大氣粗的妹夫,也沒出手這般闊綽的。
郭大佑夫婦被嚇到腿軟,絲毫沒去注意俞家人的臉上全都是比他們更中邪的表情。
夫婦二人很想說這不是真的,可銀票與人都擺在眼前,由不得他們不信。
要說是俞家為了拒絕這門婚事,故意找人做戲,那也似乎不大可能,畢竟郭大佑與杜金花是臨時起意,俞家並未提前得到消息,又上哪兒去找個如花似玉的姑娘?上哪兒借一千兩銀票?
唯一的可能是……俞峰這窮小子真被個大戶人家的千金看上了!
杜金花簡直如遭雷擊,這姑娘看上俞峰什麼了?那張臉嗎?!
俞峰的相貌在十里八鄉還真算出眾的,又勤快能幹肯吃苦,杜金花瞧不上他,絕不是因為他本人的條件差,而是俞家窮,連帶把俞家的兒子也輕看了。
可突然俞峰成了香餑餑,杜金花再看他,便覺著怎麼看怎麼順眼了。
正所謂肥肉不搶不香,這道理是沒錯的。
不過杜金花再順眼也沒用了,郭羨月別說是出了王麻子這等醜事,便是沒出,也比不過這財貌雙全的姑娘。
人家是為美人一擲千金,擱俞峰這兒,是為美男怒砸千銀……
杜金花灰溜溜地爬到了桌子底下,與還癱在那兒沒回過神的郭大佑說:「咱、咱們閨女只能嫁王麻子了嗎?」
話音剛落,王麻子上門了。
王麻子在俞家附近徘徊了許久,是鼓足了極大的勇氣才跨出這一步的。
他拽緊拳頭,閉著眼,衝堂屋的方向大聲說:「姓、姓、姓……鍋的!你你你……你們聽……好了!俺……俺不娶……你家閨女!俺有心上人了!不……不娶別人!」
說罷,頭也不回地跑出俞家了,只留下郭大佑夫婦呆若木雞。
杜金花下巴都要驚掉了,竟、竟是連王麻子都不要她閨女嗎?
再沒比這更打擊人的事了,王麻子這種又老又窮的光棍,憑什麼瞧不上她閨女?憑什麼?!
杜金花血氣上涌,呼吸急促,沒兩下,活生生地氣暈了!
婆娘都暈了,郭大佑孤掌難鳴,當下沒了氣焰。
下午,郭大佑便收拾東西,帶著妻兒,坐栓子的牛車灰溜溜地離開了。
來時有多趾高氣昂,走時就有多灰頭土臉。
家裡終於清淨了,俞婉才收拾了桌子,請白棠坐下:「你怎麼來了?」
「我不來,你大哥還不得給娶個嫂子回來呀?」白棠嗔了她一眼,言歸正傳,「我是來找你的。」
一聽這話,大伯與大伯母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姑娘戲做得真,有那麼一瞬,他們真當兒子與人家私定終身了呢。
這姑娘膽子也太大了,講這種「胡話」,不怕傳出去把名聲給弄毀了?可轉念一想,她自始至終都沒自報家門,郭家人想潑髒水也沒處下水。
大伯與俞峰、俞松上白府做過菜,見過白棠,大伯母卻不知這是哪家的姑娘。
俞婉介紹道:「大伯母,這位就是白玉樓的千金,白小姐,這是我大伯母。」
「俞嬸子好。」白棠客氣地打了招呼。
「誒!」大伯母不苟言笑,高興不高興都板著一張臉,卻被白棠這聲「嬸子」叫得咧開了唇角,她上下打量白棠,越看越喜歡,若這姑娘真是自己兒媳就好了……
大伯母掐了自己一把,想什麼呢?人家可是堂堂白玉樓的千金,他們一鄉下農戶哪兒高攀得上?
不過這姑娘幫了她兒子大忙,回頭得好生答謝她才是。
白棠是來找俞婉的,俞家人與她打過招呼後便去忙自己的,把堂屋留給了二人。
俞峰牽著小蓁蓁往外走。
小蓁蓁卻盯著白棠不動。
白棠朝她招了招手,小蓁蓁拉著哥哥走過去,白棠從荷包里掏出一塊酥糖,揭去糖紙:「給。」
小蓁蓁仰頭,望向自家哥哥。
俞峰點頭。
小蓁蓁收下了。
「說謝謝。」俞婉道。
小蓁蓁看向白棠:「謝謝。」
「謝誰呀?」白棠笑眯眯地打趣她。
小蓁蓁看看哥哥,又看看白棠:「大嫂。」
滿面黑線的白棠:「……」
我、我、我沒這麼教!
面紅耳赤的俞峰逃一般地抱著妹妹離開了,小蓁蓁在他懷裡淡定地吃著糖:「甜。」
……
童言無忌,白棠自然不會與一個三歲的小娃娃較真,只是想起俞峰那倉皇而逃的樣子,古怪地挑了挑眉,該害臊的難道不是她嗎?一個大男人,那麼開不起玩笑的。
俞婉當然明白自家哥哥逃什麼,不過這個就不用當著白小姐的面挑明了。
「哎呀,差點忘了正事。」白棠拍了拍腦袋,自寬袖中拿出一個東西來,「在白玉樓廂房的床上發現的,是你的吧?」
俞婉接過來一瞧,赫然是一個淺紫色的錦囊。
俞婉不記得自己有過這樣的東西,正要搖頭,又聽得白棠說:「鄭婆婆給我收拾屋子,在褥子下抖出來的,年前就發現了,奈何我今日才去白玉樓,那間屋子除了我,便只你和顏如玉主僕還有燕少主進去過,你快看看是不是你的,不是你的,就該是他們誰的了。」
這麼一說,俞婉想起來了,從破廟離開後,她去了白玉樓,把三個小奶包從簍子裡抱出來,放到白棠的床上歇息——
「你們掉了東西怎麼都不找的?」白棠嘀咕。
俞婉心道,她沒去找,是因為她不知道自己掉了東西,而顏如玉與燕九朝沒去找,是因為他們壓根兒就沒掉東西。
看來這錦囊是她的,確切地說,是玉子歸「給」她的!
玉子歸大概死也沒料到他苦苦尋覓的東西竟陰差陽錯地落在白棠的床上了。
很好,她倒要看看這給她惹了那麼多殺身之禍錦囊里究竟裝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