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潤之從容一笑,淡淡道。
「自然要去。」
他低頭注視著蘇安安。
「安安要不要一起過去看看。」
「嗯嗯.......」
蘇安安腦袋裡還在想著剛才江雲說的,關於齊國公府那件事,根本就沒有注意李潤之在說些什麼。
「那江夫人,你拿著這個本書,直接交給負責看管的衙役就行,然後你們就可以帶著愛國回家了。」
李潤之細心的叮囑道。
「不知道江夫人有沒有準備柳枝?」
「我之前瞧過了,大理寺後面的柳樹已經抽了嫩芽。」
江雲展演一笑,從李潤之的手中接過那文書。
「多謝李大人掛念,我們這邊,一切都準備妥當了。」
「那就好。」
李潤之說完,就抱著蘇安安跟隨在衙役身後出去了。
直到坐在馬車中。
蘇安安在猛地回過神。
【啊?啊?我這是在哪啊?】
她雙眸中滿是懵懂,不停地四處張望。
自己不過是走了個神,怎麼再次回神就到馬車裡了?
一旁的李潤之望著有些不知所措的蘇安安,低低的笑出了聲。
他見蘇安安一份沒有搞清楚狀況的模樣,好心的解釋道。
「安安,咱們現在要去京郊的茶攤。」
「那茶攤老闆,魏小曉將衛青給殺害了。」
「真的假的!」
蘇安安眼中的震驚都快要溢出來了。
【她們兩個?怎麼會?她們不是要一起私奔的關係嗎?難道是因為分贓不均?】
她在心中胡亂猜著。
李潤之自顧自說道。
「出來的時候,我已經和你娘說了,等吃了午飯,再將你送回去。」
他將手中一直拿著的書放下,眼神寵溺的望著蘇安安。
「安安,中午想要吃些什麼?」
蘇安安皺著小眉頭,眼睛認真的盯著李潤之,說道。
「我是不是應該帶上袖箭。」
她想著,魏小曉能弄死衛青,那功夫應該比將衛青劫走的人,武功還高。
她心中已經有了應對一場大戰的準備了。
李潤之呆愣一瞬,想明白蘇安安的話後,大笑兩聲。
「安安不用,根據衙役的情報,那魏小曉好像並沒有攻擊的意圖,而且,反而像是在等著咱們。」
「是嗎?」
蘇安安眼神中疑惑更甚。
她撓了撓頭。
【怎麼感覺今天腦袋有點不夠用呢?回去從大舅拿了拿兩個核桃吃吧。】
馬車很快就行駛到了京郊的那個茶攤。
大理寺的衙役都在距離茶攤兩米處的位置潛伏著。
吱呀一聲。
馬車停下。
李潤之剛抱著蘇安安走下馬車,茶攤內就響起了魏小曉的聲音。
「來的人應該是那群衙役的頭吧,叫李大人是嗎?」
「不用防備,進來坐吧。」
「你之所以昨天在察覺到我的準備後,沒有動手殺我,不也是心存疑慮嗎?」
她一連串的話說下來,李潤之的神情愈發的嚴肅。
蘇安安一張小臉也緊繃起來。
他們二人走進去,見魏小曉正手中捧著一杯茶,斜靠在桌子上,眼神十分溫柔地注視著李潤之。
沒頭沒腦地說了句。
「如果我家當年沒有出事的話,我弟弟應該也同李大人一樣大了。」
「時間過得真快啊。」
她感嘆一聲。
李潤之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默默地坐在了魏小曉的對面。
語氣冰冷。
「你為何要殺了衛青。」
魏小曉苦笑一聲,不滿地反駁道。
「不不不,你應該問,我為什麼才殺了衛青。」
「小妹妹,我見過你,你是上次大雨時,過來避雨的那個。」
她雙眸注視著蘇安安,眼中情緒複雜。
魏小曉從袖口拿出一張紙,放到桌面上,往前推了推。
「小妹,我那日見你很喜歡我做的玫瑰花餅,這是那玫瑰花餅的房子,等回去後,你可以叫你阿娘幫你做。」
「啊?謝謝。」
蘇安安懵懵的從桌面接過那張方子。
李潤之厲聲說道。
「不要扯沒有用的話題。」
「哦,好好好。」
魏小曉連聲應到。
「我殺他僅僅是因為他該死罷了。」
她眼神恨意翻湧。
「李大人像你們這種京城人士應該不知道吧?在十五年前,我的家鄉,曾爆發了一場蝗災。」
李潤之垂眸想了想。
「有所耳聞。」
他還記得,當時那賑災的糧草,還是京城官員們籌錢捐贈的。
魏小曉說道。
「當時,那些蝗蟲們烏泱泱地過來,村中村民家家都拿東西出來驅趕,捕捉那玩意。但並沒有什麼用,那東西跟抓不完似的。僅僅一個下午,田中的水稻都被吃光了,連樹上的樹葉都沒有了。」
「當時還沒有正好在秋收前一個月,村中人存糧都快見底了。大人吃不飽沒有力氣幹活,孩子餓得哇哇叫。」
魏小曉眼中一滴淚水落下。
「當時村中天天都死人,哭喪聲不斷。」
李潤之忍不住打斷到。
「當時朝堂不是分發救濟糧了嗎?」
「是啊,是發了啊?」
魏小曉哭喊一聲,臉上表情痛苦。
「那救濟糧都被那狗知府以高價賣給那些有錢人了。」
「當官的得了銀子,商人得了糧食,只有我們這些苦命的老百姓,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
「當時,我弟弟餓得連話都說不出,我爹冒著風險,去那衛地主家中,偷了那麼一小捧糧食,回來時,衛地主家丁發現,那衛地主,為了泄憤,不僅打死了我爹,還讓打手到我們家中,想要打死我們家中所有人。」
「我因為被哥姐護在身下,勉強活了下來。」
蘇安安聽著,在心中猜測到。
【那衛地主不會就是衛青爹吧。】
「哈哈,我還活著!」
魏小曉大笑兩聲,臉上流著淚,看起來笑容很是詭異。
「後來,那衛地主一家搬到了京城,你就殺了他們?」
李潤之詢問道。
「對啊!」
魏小曉毫不避諱地承認的,言語中,還有些自豪得意。
「我一個人,將那狗知府一家,衛地主一家,終於,終於全殺乾淨了。」
「就在這三年內。」
「你們瞧,我那玫瑰花開得多艷啊!」
「哈哈哈哈哈!!!!!」
李潤之臉上表情驟然冷下來。
「你的意思是,那些人的屍體,全被埋在了那玫瑰花叢的地下。」
「對。」
魏小曉肯定地說道,她抬手理了理頭上的碎發。
盯著她手中不停摩挲著的有些發舊的木雕平安鎖。
憤恨的說道。
「我哥哥十五歲就考上了秀才,我姐姐還有七日就要出嫁,如果不是他們,如果不是他們,我的人生本該不會如此!」
「她們害死了我全家,我殺死她們全家,那也不算過分吧,你說你,李大人。」
她反問道。
李潤之沉默不語。
「淡淡道,可你也不應該以暴制暴,你可以去官府報案,官府自然會處理那些人,又何必搭上自己一輩子呢?」
「可我不甘心啊!只有親手做!那樣!」
魏小曉生氣的反駁道。
一直沉默的蘇安安忽然出聲。
「那樣心裡才痛快是嗎?」
她葡萄般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魏小曉。
「我想,你的哥哥姐姐,應該和我的哥哥姐姐一樣。」
「她們用生命保護你,是想你能開心的活下去,而不是被仇恨所蒙蔽。」
蘇安安說話,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有點偏移自己小孩子的這個身份,尷尬地撓了撓臉。
抬頭看向李潤之。
奶聲奶氣道。
「我說得對不對啊!潤之哥哥!」
「對。咱們安安最棒了。」
李潤之語氣軟下來誇獎道。
魏小曉聽聞啞然,眼淚撲簌簌地流出來,仿佛失了全身的力氣般,無力癱倒在桌面上。
李潤之站起身,詢問道。
「你之所以沒有動手殺衛年曉,是因為她和你當年年齡一樣嗎?」
魏小曉擦了擦臉上的淚水。
「不是,因為她不是衛青的孩子,衛青的孩子在剛生下時,就被我掐死了。而那孩子,則是我從棄嬰塔裡面撿到的女嬰。」
「當時,我本來是想去殺衛青的,結果他不在,就退而求其次,殺了他的孩子。」
魏小曉笑了笑,抬眸望向蘇安安。
「小妹,我既然已經做了那些事情,就絕對不會後悔,至於我的哥姐願不願意我那樣做,等下地府後,自然就知道了。」
她露出了一個燦爛的小臉。
「小妹妹,那方子是我娘傳給我的,你要保存好啊。」
魏小曉從桌下抽出一個匕首,嚓地一下,割斷了自己的頸動脈。
她脫力,倒在桌子上,手緊緊地攥著那木雕的平安鎖。
臉上沒有絲毫對死亡的恐懼,反而帶著釋然又幸福的笑。
「爹娘,哥姐,還要小豆,我來找你們了。」
說完,失去了氣息。
蘇安安望著魏小曉,心情很是複雜,她掙脫開李潤之的懷抱,跳上桌子,蹲在魏小曉的屍體前,動作輕柔地幫她閉上雙眼。
【誒~自己沒有經歷過她所經歷的,也無權評判她行為的對錯。】
她剛才的那一番話,只是想激發出她生的希望。
【但看她的笑容,她應該死得很開心吧。】
蘇安安轉頭,有些迷惘的和李潤之問到。
「潤之哥哥,小曉姐姐殺了那麼多是壞人嗎?」
「可她只是為了報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