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夜四小姐過得好苦

  師離淵覺得今日這齣戲應該很有意思,他是有聽說高門大戶里爭鬥不斷,每個人都生著一顆七竅玲瓏心。但真正親眼看到這種戲碼,今日還算第一回。

  帝尊大人站在一品將軍府的牆根兒底下,兩隻手臂抱在身前,一句傳音送到夜溫言耳邊:「你演什麼戲本尊不管,但切記不可傷著自己,哪怕是委屈也要不得。否則本尊今日既然來了,就不吝嗇親自替你做一回主,而你們夜家能不能受得起本尊的做主,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亦用傳音回他:「放心,我怎麼可能會吃虧,你且看著就好。」

  於是他安心看戲,甚至用術法化出一把椅子,椅子前還擱了張桌子,桌子上又擺了盞茶。

  墜兒帶著肉販子回府,一路上吸引了不少臨安城的百姓,不管是官家還是為奴的下人都跑來看熱鬧,更有甚者,乾脆是從外城一直跟到內城,這會兒正指指點點地說:「沒想到一品將軍府名聲赫赫,實際上卻是個內里虧空的。一家老小連點子肉都吃不上,上頓下頓吃乾菜,日子過得都不如咱們。」

  「可不,眼下都要扣掉四小姐嫁衣上的寶石來換肉吃,可見一品將軍府是有多窮啊!」

  墜兒聽著人們說的話,心裡頭更是對自家小姐佩服得五體投地。這場面,跟之前小姐預想出來的簡直一模一樣。 ✯

  於是她也嘆著氣道:「其實以前老將軍和大老爺在世時,我們府里真不是這樣的。不說上頓下頓山珍海味吧,至少嫡小姐的屋裡每頓都有個六菜一湯,六個菜里至少也得四個是肉的,這才是咱們這樣的人家該有的排面。」

  人們又跟著附和:「對對,夜老將軍是正一品的武將,一生為國征戰,家裡人就應該吃好的。我們府上老爺才是三品官,少爺小姐們一頓也都有兩三個肉菜呢!」

  「我家是外城平民,不說頓頓見肉,可一天三頓至少也有一碗肉湯啊!那位小姑娘,你之前在集市上怎麼說來著?說大夫人一家連吃的粥都是沒有幾粒米的?」

  墜兒點頭,「是啊是啊,根本見不著幾粒米,粥就像清水一樣。° 🎀 𝟨𝟫𝓈𝒽𝓊𝓍.𝒸☯𝓂 🎀 °」

  「那豈不是到了沒米下鍋的境地?那你光叫來個肉販子不夠啊,還得買米。你等著,我去給你叫米商來,現場稱米。」

  熱心群眾去叫米商了,墜兒表示很滿意。

  那位肉販子也是個會捧場的,聽了墜兒和這些圍觀人說話,趕緊就大聲地表示:「既然是給將軍府送肉,那我就少算些錢,今兒一文錢都不掙,成本價割!誰讓將軍府吃不起呢,我再貪心也不能賺四小姐拆嫁衣的錢,那可就黑心黑肺了。」

  說這話時,正好老夫人由夜連綿扶著走了出來,身後跟著穆氏蕭氏柳氏,以及一眾小輩。

  黑心黑肺四個字又戳了她的心,當時就怒喝一聲:「大膽!這裡是官家府邸,豈是你這等小民能來的地方?」

  肉販子一愣,頗有些不快地道:「小民怎麼了?我又沒犯法,更是一步也沒邁到你們家府門裡去,大街上難道還不讓小民站著了?不讓站著的那是皇宮門口,難不成你們一品將軍府跟皇宮一樣的規矩?」

  一句話把老夫人給堵了個啞口無言,身後的蕭氏趕緊大聲道:「胡說,哪家府邸能跟皇宮比?你這人不要胡言亂語,壞我夜家名聲。」說完,看了一眼墜兒,想了想,覺得自己堂堂將軍府的二夫人,犯不上跟個小丫頭對話,於是轉而問夜溫言,「四姑娘,你這又鬧的是哪一出?為何整了個肉販子來?」

  夜溫言這才往前走了一步,苦著臉說:「二嬸就別強撐著臉面了,咱們家日子過得不好這不丟人,我這不是有錢了麼,只要我手裡有錢,肯定第一時間就想到給家裡人改善生活的。」

  蕭氏都被說懵了,家裡什麼時候日子過的不好了?她又什麼時候強撐臉面了?

  錦繡輕輕捏了一下她的胳膊,附耳小聲說了幾句,蕭氏方才恍然大悟。

  這幾日府里對大房一家確實苛刻,聽說上頓下頓給吃的都是乾菜葉子,要不就是白菜梆子,早上喝的粥里幾粒米都沒有,午膳晚膳的米飯也是一小碗都盛不滿的。

  這本不是她的主意,是老夫人幹的,可她知道了以後也沒阻止,甚至還囑咐廚房不要給大房那邊用新米,老夫人因此還稱讚了她。

  今兒夜溫言是要拿這個說事嗎?

  蕭氏隱隱有些擔憂,任何家事對外鬧起來都是不好看的,夜溫言怎麼就不知道關起門來解決?

  夜溫言說話時,穆氏已經帶著夜飛玉和夜清眉站了過來,只有夜連綿依然站在老夫人身邊,這會兒正衝著夜溫言嚷嚷:「你哪來的錢?」

  夜溫言都被她給問笑了,立即就道:「我是拆了祖父在世時為我準備的嫁衣,把那上面的寶石賣了換的銀子。不然我哪裡有錢呢,我如今身無分文,比府里的奴才都窮。」

  人們又聽出門道來:「四小姐比府里奴才都窮?這是怎麼話說的呢?」

  「這還不明白嗎?四小姐身無分文,可奴才卻都是有例銀的,自然是比四小姐有錢。」

  「那四小姐的例銀呢?少爺小姐不也應該有例銀的嗎?」

  「對啊,四小姐的例銀哪去了?」

  墜兒當時就哭了:「府里遭了賊,把我家小姐的例銀都給搶走了。」一邊哭一邊還從袖子裡抽出一張紙來,「你們看,這是近幾日小姐的一日三餐,還有大夫人大少爺和大小姐的一日三餐,大家看看,這吃的都是些啥呀,餵兔子都不帶這麼餵的。」

  墜兒手裡的紙單被人們傳閱,上頭寫著的儘是這些日子記錄下來的飲食,小丫頭記得十分詳細,恨不能把一碗粥里有幾粒米也給寫進去了。

  眼眶子淺的人看著看著就哭了,直道:「這夜四小姐怎麼過得這樣慘呀!」

  更有人說:「以前都說夜四小姐是魔女,可沒想到魔女只是長得好看,在家裡過的竟是這般日子。」

  「你們看夜四小姐的臉,都白成什麼樣了,人也瘦得弱不禁風,這分明就是餓的。」

  「罷了罷了,以前我還因為夜四小姐的美貌而生過她的氣,現在我也不氣了,原來都是可憐人,誰都有自己的苦。」

  夜溫言聽到這裡也捏著帕子往眼睛上抹了一下,雖然沒抹出眼淚來,但也是淒淒哀哀地說:「家裡實在太窮了,連我都吃成這樣,可想而知別人過的是什麼日子。祖母年紀大了,二叔二嬸從前更是養尊處優慣了,哪吃得了這樣的苦。左右我也沒嫁成,不如就拆了嫁衣上的寶石來給家裡換肉吃。那嫁衣沒用了,吃了總比扔了好,你們說是吧?對了,這是不是也算做人血饅頭的一種?畢竟那嫁衣上還沾著血呢!」

  老太太讓她給氣得直迷糊,「胡言亂語!簡直是胡言亂語!」她指著夜溫言大聲地罵,「你個不孝子孫,丟盡了夜家的臉面,我們夜家怎麼會生出你這種孩子來?你不孝!」

  夜溫言不解,「我這怎麼能是不孝呢?相反的,我賣了嫁衣給府里換肉,主要也是為了給祖母和二叔二嬸吃的,這就是孝順的一種表現。難道祖母不愛吃肉?還是說,其實這些日子以來,只有我們大房這邊是吃素的,你們根本沒過這種苦日子?」

  她說到這裡連連擺手,「不能不能,哪能有這樣的事,那不是成心苛待麼。您是我們將軍府的老夫人,身上還背著一品誥命呢,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不是人的事情來。」

  老夫人感覺自己被懟的滿臉包,這個話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今兒要是不收這個肉,不記夜溫言這個情,她就成了故意苛待,就不是人。可要是收了,夜家的臉面又何在?

  人群里,有位看熱鬧的藍衣小姐在丫鬟的陪伴下往前走了幾步,面帶愁容地道:「沒想到老將軍過世之後,一品將軍府竟是這般境地,實在太可憐了。」她吩咐身邊丫鬟,「小魚你回去,到我們府上取些米麵來,再到街上買些點心之類的小吃,叫人拿馬車拉著送來一品將軍府。快去!」

  那叫小魚的丫鬟應了一聲,匆匆跑了。

  墜兒聽了這話趕緊道:「多謝這位小姐,那稍候奴婢給您算銀子。」

  那位小姐搖了搖頭,「不必,全當是我扶貧,只是你記著,我府上送來的東西都是給大夫人一家吃用的。至於二夫人一家和府上的老夫人……恩,吃溫言的人血饅頭就夠了。」

  說完,笑容滿面地衝著老夫人行了個禮:「婉婷見過夜老夫人,老夫人近日可好?」

  老夫人不好,老夫人都快氣暈倒了,老夫人想說這是哪家姑娘這麼不開眼,不是成心給她添堵麼!

  再仔細一瞅,呵呵,心更堵了。

  這不是一向跟夜溫言玩得最好的小姐妹,刑部尚書江逢的獨生女,江婉婷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