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平靜地看了他一眼,也沒說什麼,只是對著穆氏俯了俯身,說:「大嫂,我無意冒犯大哥亡靈,請大嫂千萬別把這話放在心上。【】我就跟著楚憐,你要是能認她做個女兒,我就給你當丫鬟,給你梳頭。反正這些年的日子連個丫鬟都不如,與其在二房做妾,我還不如跟在大嫂身邊做個梳頭丫鬟呢!」
夜景盛懶得理她到底要做什麼,他只想著把自己不喜歡的人全都推到大房那頭去,然後讓她們跟著夜溫言一起被砍頭,這座府邸就真正屬於他了。
以前總擔心自己不是夜家人,怕被從這裡趕出去。現在他可不怕了,甚至還因為自己可能不是夜家人而慶幸。夜溫言一家都死了,唯他二房能活,這事兒想想都痛快!
於是他又對那官差說:「長公主是先帝愛女,不能因為先帝不在了,世人就開始欺負長公主。這件事情如果不明查嚴懲,先帝在地下如何能瞑目?所以你回去跟池弘方說,就說是我說的,不管兇手是誰,即使是夜家四小姐,也必須讓她給長公主償命!」
官差聽不下去了,最後看了一眼這個二傻子,然後跟夜溫言行了禮,匆匆離開將軍府。
夜楚憐想了想,追了幾步提醒那官差:「這位小哥,別忘了回衙門幫我改一下戶籍。」
官差覺得夜家人都是瘋子,但據說五小姐跟四小姐關係挺不錯的,於是回過頭看了夜溫言一眼。夜溫言又看了穆氏一眼,最後穆氏看看柳氏,然後點了頭,「好。」
官差若有所思地走了。
夜溫言搓搓手,對夜景盛說:「之前我一直在猶豫有些事情到底該不該說,畢竟這關乎我們夜家的顏面,我不想讓我祖父在九泉之下還蒙羞。可今日你既然把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那我也就沒有什麼好猶豫的了。」
她說到這兒,歪了歪頭,看向夜景盛身後,遠遠站著的老夫人。
「祖母怎麼站那麼遠啊?快上前來,咱們要說正事兒了!」
老夫人還是站著不動,也不說話,甚至還有點兒害怕。
夜溫言就催她:「祖母還等什麼呢?趕緊的啊!這事兒解決完之後,二叔就可以大義滅我這個侄女,把我們大房一家送上斷頭台了。多麼大快人心之事,你可得好好配合。」
夜景盛轉過身看向老夫人,「母親,事到如今,咱們可不能再受她的拖累了。我知道母親這輩子不容易,所以不管母親曾經做過什麼,我都相信您是有苦衷的,更相信您是為了我好。所以兒子一定會一直站在母親這一邊,只要咱們一家人在一起,就什麼都不怕!」
他說完,還握住了常雪喬和夜無雙的手,卻發現這母女二人手都冰涼,還打著顫。便知她們是害怕了,趕緊就勸:「你們也不要怕,是不是夜家人無所謂,只要有我在,有母親在,咱們的日子就有盼頭,還會比以前更好。」說完,又附在常雪喬耳邊說,「別在意這座府邸,我在外頭還有宅子,咱們搬出去一樣能過得好。」
常雪喬深吸了一口氣,面上又柔和起來,「只要能跟著盛哥,我什麼都不在意的。」說完,還衝著熙春招了招手,「妹妹快過來,咱們一家人一定在一起。」
熙春趕緊跑了過來,現在只要能跟夜溫言劃清界限,她無所謂巴結常雪喬。
可老夫人卻還是沒動,夜景盛不由得有些惱怒,聲音也不太耐煩:「母親!」
老夫人終於有了反應,卻不是走向他,而是不停地跺腳:「景盛,你在說什麼呀?老身為何聽不懂你說的話呀!明明就是一家人,你們都是姓夜的,你為何總說兩家話?你把你的女兒和妾室捨出去有什麼用?你怎麼就不是夜家人了?」
「母親!」夜景盛不停地沖她使眼色,「這都什麼時候了,母親就別再瞞著了。♙♜ ❻9丂ʰ𝔲𝓧.𝓒Ⓞ𝐦 🐙👽咱們只有脫離了夜家才能活下去,你沒聽到嗎?夜溫言她犯了死罪,她殺了長公主!」
「還沒定罪呢,人不一定就是她殺的。」老夫人意外地替夜溫言說起了話,完完全全跟自己的兒子站到了對立面。「你是她二叔,你不能污衊你的侄女,你要想辦法為她脫罪。」
「為何?」夜景盛不解,「她被砍了不是更好?有她活一天,咱們家就不消停一天,母親還沒受夠她的氣嗎?為什麼還替她說話?又為什麼還堅持做夜家人?」
老夫人有苦說不出,倒是夜溫言把話說明白了:「這都不懂嗎?就算你不是我祖父生的,可她卻是我祖父明媒正娶的妻子,還給夜家生下了大兒子,所以她是無論如何都脫離不了夜家的。怎麼著都是個死,那活下去唯一的辦法,就是為我脫罪。祖母,我說的對吧?」
說完,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再跟夜景盛說:「或者這樣,你別要你娘了,只帶著媳婦和孩子一家有多遠滾多遠,這樣就可以不用死了呀!」
夜景盛心裡一動,這倒是個好主意。可再看老夫人向他看過來的目光,又覺得心虛。
這事兒可就難辦了。
夜溫言無所謂他為不為難,她揚了聲跟老夫人說:「祖母還是往前站站吧!咱們好好論論我二叔姓什麼的問題。你欺負我祖父那麼多年,把夜家全家都當傻子耍,這件事情也該有個了斷了!」她目光凌厲起來,死死盯住老夫人,「我父親的死,你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正說著,這時,突然就聽府門外傳來一陣喧譁,有整齊的腳步聲圍著一品將軍府響動起來。與此同時,府門也被人咣啷一腳踹了開,同時伴隨著的,還有夜家門房小廝的一聲慘叫。
一群人呼呼啦啦地沖了進來,為首的是兩個中年男子,一個略胖一些,一個瘦高瘦高的。二人均著華服,一件藏藍,一件銀灰,氣度高貴,也有個三五分相似。
夜溫言一眼就把人認了出來,胖一點的那個,北齊大殿下,宣王權青術。
瘦高的那個,北齊二殿下,榮王權青照。
聽聞大殿下的兒子都快二十了,這些年一直在軍中磨練,略有小成。
二殿下以前似乎跟夜景盛走得更近一些,卻不知為何最近幾月不見走動。
這會兒二人一起衝進來,身後還跟著一隊禁軍,氣勢洶洶,一看就是來者不善。
穆氏照例把夜溫言擋在自己身後,然後衝著兩位殿下行禮:「臣婦穆氏,見過大殿下,二殿下。不知兩位殿下為何事造訪?又為什麼要踹開我們的府門,還踹傷了我家小廝?」
聽了穆氏問話,大殿下權青術重重地哼了一聲,負手而立,大聲道:「本王為何而來,你們心裡該清楚吧?臨安府那池弘方胳膊肘一直拐著夜家四小姐,這事兒怕是早早就派人來遞過話了。沒關係,既然大夫人問了,那本王再說一次也無妨。聽好了!夜四小姐夜溫言毒害當朝長公主,心腸歹毒手段殘忍,更是藐視皇族,無視北齊律法。本王今日與二殿下一起到這兒來,就是要將兇犯捉拿歸案,送入死牢!」
這話一出,夜景盛可樂壞了,立即大聲道:「兩位殿下只管秉公辦案,我夜家絕不包庇兇犯!」說完,又覺得夜家兩個字用得不好,於是改了口,「我夜景盛絕不包庇。」
大殿下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倒是二殿下點了點頭,說:「二老爺深明大義,當屬典範。」
夜景盛挺了挺胸,很是驕傲自豪。
可穆氏就不樂意了,「審都未審,問也沒問,就直接打入死牢?請問大殿下,可是領了官府的職?又或是領了刑部的職?若都沒有,那大殿下就沒有權力來將軍府拿人。」
「本王有沒有這個權力,不是你說了算,是我權家說了算!」權青術冷哼,看著穆氏一臉的不屑。「夜大夫人,今日本王給你面子,還能與你和顏悅色地說話,可你也不要不識好歹!就憑你女兒當眾毆打長公主一事,本王就可以定她個死罪!」
二殿下也跟著道:「沒錯,且夜家人莫要再提長公主侮辱夜大將軍之事。你們要是覺得長公主行事不妥,大可以告官,甚至還能告御狀,只要夜家有理,本王相信北齊律法是會對她做出制裁的。可你們卻不報官,只選擇動用私刑,這就是大罪!皇族公主都敢毆打,夜四小姐還有什麼事干不出來?」
「何況大夫人要問證據,也有。臨安內城參宴的賓客全都看見了,離府之前夜四小姐一直掐著長公主的脖子,只有她一人與長公主近距離接觸,最有機會下毒的自然就是她。再者,人人皆知夜四小姐是神醫,神醫想給人下個毒,那可是太容易了。」
「這些全都是你們的猜測!」穆氏還在申辯,夜飛玉和夜清眉夜楚憐三人,也在努力地為夜溫言辯解著。
卻只有夜無雙又抹起眼淚,抽抽搭搭地說:「四妹妹,我勸過你很多次不要針對長公主,你怎麼就是不聽呢?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還不夠嗎?為什麼要毒死人?」
穆氏拿過家法鞭,回手就抽了過去,「把嘴給我閉上!」
夜無雙正要驚叫,這時,就聽府門口又有動靜傳來——
「天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