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蓉說到這裡,有了一番自己的總結:「從前在泉州時,家裡姑姑就曾說過。若真是夫妻情深,那麼在一方死去之後,另一方肯定是捨不得扔掉任何一樣東西的。真正的愛人恨不能把一切有對方氣息的東西摟在懷裡,伴著入睡。那種人一死就燒這燒那,扔這扔那的人,多半是因為心虛,是她對不起逝者,是她不敢面對,怕做噩夢……」
計蓉是一直守在福祿院兒的,但昨晚夜溫言到時,在老夫人的屋子四周下了隔音障,所以除了她和老夫人以外,沒有任何人能聽到屋裡的動靜。即使是在榻邊守夜的君桃,也是一覺睡到天亮,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所以對於老夫人突然又說鬧鬼一事,不管是君桃還是計蓉,都很難理解。
墜兒卻說:「心裡有鬼,所以大白天的也覺得身邊有鬼。我看老夫人這個毛病是好不了了,早晚自己得把自己給嚇死。」 ❁✮
夜溫言便在心裡想著,倒也不能真讓老太太自己嚇死了,她還有那麼多事想知道,那麼多話想問。若是就那麼死了,她跟真正的夜四小姐也沒法交待,這具身體也不能承認她。
「看著點兒吧!」她遞過去一枚藥丸給計蓉,「人還不能死,一旦真有個什麼意外,就把這枚藥丸塞給她。」
計奪把藥丸接了過來,「屬下盯著吧!主子平時還是把計蓉帶在身邊,這樣我們才放心,也才能跟家裡有交待。」
計蓉立即點頭,「對,主子把我留在身邊吧!姑姑您總讓她守著大夫人,要是我和哥哥也不能跟著您出出進進,那我們來這裡就沒有意義。一旦您有個什麼閃失,怕是我二人的腦袋也不用在脖子上頂著了。」
她說得委屈,甚至說到最後還看了墜兒一眼,那意思很明顯,就是想讓墜兒幫著說說話。
墜兒想了想,說了句:「他們說得也有道理。」
夜溫言失笑,「不是不讓你們跟著,只是家裡事情太多,哪一邊也缺不得人手。而且我即使忙碌在外,也實在是遇不著什麼能讓我有閃失的事。就算遇著了,我也足以自保。」
「主子是嫌棄我兄妹二人功夫不好嗎?」計蓉有點兒著急,「那也可以跟計家再換兩個,我們家有更厲害的高手,甚至都有能跟二少爺比肩之人。只要主子您一句話,要多少有多少。」
夜溫言擺手,「沒那個事兒,我何時說過不喜歡你們?人既然來了,那自打來的那日起就是我的人。你們好,我省心,你們不好,我也有責任讓你們變好。至於計蓉跟著我的事,想跟便跟著吧,反正你們也都提過好多回,我也應過,但應過之後又變卦,是我的錯。」
夜溫言跟自己手下的人說話,從來沒有太明顯的主僕痕跡。她可以隨口把事情吩咐下去,也可以自然而然地承認自己的錯誤。
跟著她的人從最開始的惶恐到慢慢的習慣和接受,卻是看得仁王府的暗衛目瞪口呆,同時心裡也隱隱有幾分羨慕。甚至他們也會想,如果自己不是在仁王府,而是在將軍府,是在夜四小姐的手下,是不是日子也能過得跟從前大不相同。
然而這事只能想想,既定的事實無法改變。好在如今的生活已經跟從前不一樣,如今的三殿下也比從前平和了許多。而他們輾轉於仁王府和將軍府之間,便是得到了兩位主子的信任,想想也是件值得驕傲的事。
計奪又去福祿院兒了,計蓉留了下來,跟墜兒一邊一個站到夜溫言身後。
甚至計蓉還跟夜溫言商量著說:「主子這回可不帶變卦的,以前你變卦好幾回,屬下就不同你計較了。«-(¯`v´¯)-« 6➈丂𝕙Ǘ乂.ςⓄⓜ »-(¯`v´¯)-»這次必須得說話算話,再也不能把我往外推。」
墜兒也跟著幫腔:「是啊!感情這東西是要長期相處才能培養出來的,兩個人總是不在一起,慢慢的就會淡了,就再也回不到當初了。特別是像小姐這樣反反覆覆的,就更容易把對方給傷著,傷著了以後可就不跟你好了。」
夜溫言撫額,是不是她平時總給墜兒灌輸後世思想,灌得有點兒大發勁兒了?這怎麼說的跟處對象似的?死丫頭一天到晚還能不能有點兒正經的了?
仁王府暗衛愈發的羨慕她們之間這種相處方式,心裡甚至幻想著如果三殿下也能這般與他們交流該有多好。
可這也就僅只是幻想而已,畢竟那可是三殿下,三殿下要是也能這樣說話和交流,那還不得把人給嚇死啊!真不知道夜二少是怎麼想的,那麼凶的人,他到底怎麼做到從小到大都一直在身邊賴著的,不覺得無趣嗎?
「四小姐。」仁王府暗衛凝凝心神,腦子終於回歸到正事兒上。他們告訴夜溫言,「二夫人近日因為平妻一事心緒不寧,但也只是不寧,並沒有耽誤她為自己謀劃。屬下聽到她跟那個叫做錦繡的丫鬟說,近幾日要進宮一趟,面見李太后。」
夜溫言都聽笑了,蕭書白進宮見李太后,那肯定是衝著夜紅妝了。可夜紅妝如今還有什麼籌碼呢?孩子都沒了,李太后應該恨死她了吧?蕭書白還拿什麼去見李太后?
這一天無事,府里已經開始掛紅燈籠,下人們把喜字都剪好了備著。
夜景盛掰著手指頭算日子,心情真是美極了,甚至幾次跟她打了照面兒都沒有表現出不快,想來也是想圖個吉利,討幾日安寧。
夜溫言也不困,有事沒事就在府里轉悠,從早到晚的轉,一直轉到傍晚時分,夜景盛終於受不了了,再碰到她時就問道:「你瞎轉悠什麼呢?沒事兒就回你屋裡待著去,誰家大姑娘像你一樣到處轉起來沒完的?」
夜溫言都聽笑了,「二叔這意思是,我在自己家裡都不能散散步了?你這家主當得還真是別致,連府里都要劃出道道來,誰能走,誰不能走,能走的最多走幾圈。聽起來很威風啊!但是二叔你別忘了,這座將軍府里的規矩從來都不是由你來立,從前祖父立,後來我父親立,就算是現在,二叔,你的面前還站著我呢,輪得到你做主?」
她伸出手,五指併攏,就像把刀子似的往夜景盛的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管好自己,少管我!」
夜景盛一縮脖,恐懼唰地一下就覆滿了全身。他幾乎以為夜溫言比上來的就是一把刀子,只要動一動就能割開他的喉嚨,甚至再使點勁就能把他的腦袋給割下來。
「隨你。」他往後退了幾步,幾乎是逃命一樣的跑離了前院兒。
一直陪在夜溫言身邊的計蓉就說:「這二老爺一看就是做過虧心事的,不然哪這麼容易就被嚇唬住。真不知道這男人慫到這種地步,怎麼還能有人看得上他,不管是咱們府里的夫人和姨娘,還是外頭那位,眼光都有待提高啊!」
墜兒也感嘆:「要不小姐您使使勁兒,把他給嚇死得了,真是叫人煩得慌。」
夜溫言卻搖了頭,「死是早晚的,但現在不行。以前我有一位好朋友就曾說過一番話,她說,一刀鍘下去是最爽快的解脫方式,但要真是恨極了一個人,一刀鍘下去可過不了癮,自己一點兒都痛快不了。想報仇,那就得鈍刀子割肉,一下一下,一點一點的。這樣才有報仇的快感,這樣才能在這個過程中,讓自己心中的仇恨得以釋放,並逐漸消退。所以咱們不急,一點一點磨,早晚磨死他。」
「磨死他全家!」墜兒握握拳,「一個都別放過,包括那個嫁出去的三小姐!」
她點頭,「好,一個都不放過。」說完,再瞅瞅府門口,「派去送禮的人也該回來了吧?」
今天夜溫言還做了一件事,給四殿下送禮。
這個送禮的流程走得挺正式,是香冬帶著院兒里的丫鬟阿立一起去辦的。
禮是厚禮,有古玩字畫,也有金銀玉器。她還重點裝了一小匣子藥丸,是灌入了靈力的救命藥丸,不管是重傷還是重病,一枚即可把命換回來。
拜訪也是正經的拜訪,帶著她的名帖,大大方方地從正門進府的。
她還不知道結果如何,只聽派出去的仁王府的暗衛回報說,香冬姑娘跟阿立姑娘已經進了塵王府了,至於進去之後怎麼樣,他就沒有跟。畢竟塵王府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四殿下自己就是個絕頂高手,他們在外頭跟著已經冒很大風險了。
而且關鍵在於他們不怕被發現,也不怕打一架,怕的是被發現之後壞了四小姐的事。
所以就只能跟到府門口,看著香冬和阿立進去,立即回來稟報。
夜溫言其實也挺緊張的,她就怕權青畫氣還沒消,看到她的人登門送禮,會以為她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把香冬和阿立拒之門外還算好的,萬一再叫人給打一頓,那事情可就鬧大了。
好在人是入了府,這會兒算算時辰也該回來了,這麼一想還有點兒小緊張。
不知道她們回來,帶回的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