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的話讓夜溫言的心都揪起來了。
「這樣的畫藍姨見過?在什麼地方?誰畫的?」她幾乎失控一般抓上了江夫人的手腕,把江婉婷給嚇了一跳。「藍姨快告訴我,這對我很重要。」
她儘可能穩著自己的情緒,手上的力道也鬆了許多,但眼中渴求是掩不去的。
江夫人善解人意,自然是不會把話說到一半就算完。於是她拍拍夜溫言:「你等著,畫就在我這兒,我去給你拿來。」她說完話轉身就走,再回來時就帶來一隻玻璃瓶子。
對,就是玻璃瓶子!就是不該存在於這個時代的、玻璃製成的瓶子。瓶子是純透明的,口用木塞子塞住了,裡面有東西,是一張折好的信紙和一張打彎塞入的照片。
江夫人指著那照片說:「你看這幅畫,上面的人都很奇怪,我不認得,但這幅畫的感覺卻跟你帶來的這幅很像。都是那麼真實,就好像人就在眼前,有點不像是畫的,到像是……」她斟酌著這話怎麼說,過了一會兒就道,「就像是在照鏡子,又比鏡子還清晰,似乎有兩個我,一個在現實,一個在畫中。除了開口說話,她什麼都會。」
江夫人越說越納悶:「但瓶子裡的這個也太小了,上面還有好幾個人,卻個個都能畫得這般精細。我先前就在想,得是什麼樣的畫師才能畫出如此神作來?但今日溫言你拿了這幅畫來,我忽然就想到,這該不是你畫的吧?」 ❁
江婉婷也湊上前去看,這東西江夫人未拿到過人前,她也是頭一回見著,感覺十分新奇。
可看了一會兒就開始搖頭,「不對不對,還是有差別的,這瓶子裡的畫沒有溫言畫得那麼真。雖然也是我見過最真實的了,卻還是不如溫言帶來這幅。👻🐸 6➈𝔰Ĥ𝐮Ж.ĆᗝⓂ ♨🐯差在哪裡我不好說,就是溫言這幅感覺就像是我有另外一個母親,她就要從畫裡走出來一樣。但瓶子裡的這個……這些人雖也栩栩如生,卻能感覺到她們只想老老實實待在畫裡。」
她說完,又用手去摸那個瓶子,摸了一會兒就問:「這東西是應該叫瓶子吧?倒是個瓶子形狀,可瓶子是用什麼做的呢?沒見過這種東西啊!」
江夫人十分謹慎,甚至退了堂內的一眾下人。墜兒想了想,也跟著一塊兒出去了。
「溫言,今日要不是你帶了這幅畫來,這東西我是不可能拿出來的。」江夫人把瓶子遞到夜溫言的手裡,「我跟你江叔叔仔細研究過,卻始終不得究竟,我們也不敢輕易把它拿出來示人,因為總覺得它不是凡物。溫言,你能不能告訴我,這東西到底是什麼?」
夜溫言的手都是抖的,很想立即就將塞子打開,或者乾脆催些靈力把意念探入進去。可這裡是尚書府,身邊還有江婉婷和江夫人,有些事是沒有辦法對這個時代的人說起的。
於是她穩著心緒問江夫人:「藍姨能不能告訴我,這東西是何時得到的?」
「沒多少日子。」江夫人拉著夜溫言重新坐下來,很痛快地同她說,「就是年前,臘月二十九那天才得到的。我有一個遠房表弟在邊地隨軍,國境以南就是那片舉國聞名的無岸海。這個瓶子是他在海灘上撿到的,他覺著好看,是從未見過之物,便當做寶貝藏了起來,趕著過年之前回京探親就當做禮物送給了我。」
江夫人又去端詳那瓶子,「我那表弟說,是看著它從海上飄過來的,幾個浪翻上岸,就卷上來了這隻瓶子。當時跟在一起的還有幾個小兄弟,因為營里給了假,就喝了不少酒,那幾個人喝得多一些,沒怎麼在意,以為就是個普通物件兒。我表弟喝得少,當時就上了心,匆匆藏了起來。阿言你看,瓶子裡除了畫以外,另外的那個是不是一種紙?上頭隱約能看到寫著字。我仔細辨認過,字倒是能看出來是字,卻一個都不認得。」
江夫人當然不認得,因為那是簡化字,是後世經過不斷改革簡化之後最終確定的文字。
其實有一些字也是沒有變過的,如果寫正楷,江夫人應該能認得幾個,可惜寫字的人用了自己慣用的筆體,看起來就沒那麼容易。
至於這個瓶子,江夫人不知這東西是什麼,夜溫言卻是一眼就把它給認了出來。
這是飄流瓶,也叫許願瓶,是很久以前人們穿越大海進行交流的有限手段之一。
那時候的人們把它當做是一件很浪漫,也很有神秘感,且有意義的一件事。他們會把自己的心愿、祝福,又或是無處訴說的心事都寫在紙條上,塞到瓶子裡,然後將瓶子密封之後扔進大海。瓶子會隨著海浪翻滾,去往一個未知的地方,再被陌生的人拾起,取出翻閱。
因為飄流瓶上岸的時間不確定,有很多甚至永遠都沒有上岸的機會,所以誰也不知道自己扔出去的瓶子會在多久之後才被人拾到。
飄流瓶扔的就是個心情,後來漸漸就成為一種時尚的玩法,甚至還做出了網絡版。
她也玩過飄流瓶,但不是她主張去玩的,而是被風卿卿教會的。
卜脈的風卿卿是她們五個人中年齡最小的一個,小孩子心思活潑,容易接受新鮮事物。整天上網玩手機不說,甚至還開了個網店給人算卦。
飄流瓶這種東西就是她最先開始玩的,先是在網上玩,後來就去湖裡玩,再後來就玩到海里。雖然鳳羽珩一再的給她說不該往海洋里扔垃圾,但也控制不住小孩子愛玩的心性。
好在扔得不多,只一回兩次,她們也就由著她了。
這若是在前世,撿到海里的飄流瓶絕對算不得意外,可如今她身在北齊,飄流瓶是哪來的?又是誰扔的?什麼時候扔的?
她的目光又往瓶子裡看去,轉動玻璃仔細去看那張照片,越看越眼熟。
江婉婷也瞧出些門道來:「為何這幅小畫上畫的人,衣裳都很奇怪?他們是男還是女?看起來像是女孩子,可為啥有短頭髮的?她們穿得……好少啊!」
的確是好少,一共五個姑娘,三個長頭髮,兩個短頭髮,照片是夏天拍的,所以五人都穿著薄衣短褲,甚至還有人穿的是吊帶背心。
這樣的裝束在前世再正常不過,根本不會有人大驚小怪,可在現在這個時代卻是那麼的驚世駭俗,以至於江婉婷都在懷疑這幾個是不是正經人。
「溫言。」江婉婷的觀察能力真的很強,她指著其中一個短頭髮的女子問她,「你看這個人,像不像你?我知道肯定不是你,但是為何長得這麼像?」
她這麼一說,江夫人也「咦」了一聲湊上前去,很快就有了同樣的感嘆:「這實在是太像了!言兒啊,這簡直就是你的翻版,這,這也太巧合了些,我之前怎麼就沒留意到呢?」
夜溫言盯著瓶子出神,過了半晌才道:「許就是緣分吧!藍姨——」她懇求江夫人,「既然有這樣的巧合,您能不能把這個瓶子送給我?或者是借給我幾天,我拿去仔細看看,過些日子就給藍姨送回來。」
江夫人見她著急,立即就表態:「不用送回來,你拿走就是,這東西放在我這兒實在是沒什麼用的。看也看不懂,擺又不敢擺,不如就給了你,也省得我總惦記。」
夜溫言變得激動起來,「謝謝藍姨,我……我回頭一定再拿好東西給藍姨送來。」
「這孩子,我還能差你那點兒好東西不成?」江夫人聽了就笑,「你送我一幅這樣好的畫,我都沒有和你說謝謝,你要是再謝來謝去的,藍姨可要不高興了。真覺得藍姨好,往後就多來幾趟,藍姨還像小時候一樣給你備好吃的。」
夜溫言連連點頭,「好,我一定常來。」她把那瓶子抱在懷裡,兩隻手握得緊緊的,就好像稍微松一點兒就會有人來把瓶子搶走一樣。這是她到北齊以來頭一次失態,她也不想這樣,只是實在控制不住情緒。
瓶子是風卿卿扔的,她一眼就認出來了。因為瓶子塞上刻著一個很小很小的風字,是陰刻的,並不太容易被發現。
除此之外還有那張照片,那是她們五姐妹的合影。當時阿珩才從第三世界國家做醫療支援回來,剪了利落的短髮,她看著阿珩的短髮造型好看,就也跟著剪了一個。為此還被表弟夜傾城笑了好久,說給她剪髮的髮型師一定是剛剛失過戀,否則也不會把她的頭髮剪成一副喪氣的樣子,跟活不起了一樣。
拍這張照片也是為了紀念她唯一一次短髮造型,過後照片沖洗出來,每人拿了一張。
可惜她的照片留在夜家大宅了,大宅里的一切也都被上面洗劫一空,根本不會有人在意一張照片,怕是早就被當做垃圾處理了去。包括夜家人的儲物法器,也都在被射靈槍擊中的一刻全部崩潰,連個渣都沒剩下。
卻沒想到,穿越時空一場,風卿卿手裡的這張照片,卻送到了她的面前。
這是不是說,五脈重聚的希望,已經拉開帷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