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鏡中的女子膚如凝脂，雪白中透著粉紅，似乎能擰出水來，一雙朱唇，語笑若嫣然。
美目流轉，不帶冷然色彩時，真正不笑亦含情。
卻是這樣一張臉上，左眼角下，又有著詭美又妖佞的神秘紋路。
那充滿異域風情的神秘紋路遮蓋了淺淡的實在無法全部消除的疤痕，並不醜陋，反而是說不出的妖冶！
小娃娃怔怔的看著那張臉。
那張他曾經在青楓山，意識模糊時，第一次見到她時看到的臉。
那次她戴的面紗很輕薄！
原來，那模糊又深刻的記憶，是真的！
就算已經知道了那時救他的人是她，他還是沒忍住撲到她懷裡。
那不是他想像出來的臉，那是真的！
深切體會到這個人，在他面前！
「呃……」百里緋月倒是被他這個反應又驚又喜。
揉了揉他腦袋，這一揉，突然想起自己被長孫無極揉腦袋的事。
所以，長孫無極覺得她是小孩子不成？
靠！
小娃娃這一抱一撲，半晌，用他軟軟的小奶音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給你看我……」
百里緋月簡直驚喜！
她雖然很想看，真的沒打算強迫他。
而且，這孩子現在不酷酷的板著嗓子說話。突然這麼軟萌，她簡直想咬他幾口！
然後，心狂跳。
仿佛要跳出胸腔，跳得她呼吸都要忘了。
不要嚇到他，就算確認了。她也不能直接說。儘量讓自己冷靜些，只是普通驚喜的模樣。借著打趣來掩飾自己的緊張和異常，「哇，我膽子比你小哇。你可不要嚇到我。」
小娃娃軟軟哼了一聲，小手落在自己面具上。
不過稍微一頓，直接揭開了面具！
「看吧！」
百里緋月視線落在那張帶著點羞澀，和不習慣在人前露面的小小彆扭，此刻卻又昂著小腦袋閉著眼睛一副不好意思看她表情，讓她看的絕色小臉。
沒錯，絕色小臉。
儘管才五歲，那都是一張足以讓任何人初見之下呆滯的絕色小臉。
她曾經第一次救他時，雖然完全沒看見他具體模樣。但從那兩個殺手看見他臉的反應，當時就想著這孩子怕是好看極了。
再後來，知道他是小世子也想像過，他定然像自己父王。
現在，她腦子裡驚雷劈過一樣。
這張小臉一如她第一次想像，真是好看極了。
也如她後來想像，當真像極了長孫無極。
簡直是一個巴掌拍下來的！
小娃娃沒聽到她什麼動靜，緩緩睜開了眼睛。
一雙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的，天地最瀲灩的紫都蘊涵在那雙眼裡的——
紫眸！
她眼底最後那一點希望破滅。
不，怎麼會是這樣！
這不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出生時，雖然她的精力，以及當時孩子臉上的血，又是皺巴巴一團，她根本看不出個什麼模樣。
但是，但是！
那孩子的眼睛是黑色，夜一樣的黑色！
這點，就算她當時意識在模糊，也不可能看錯！
眼前的小世子……
和長孫無極長得一模一樣！還有一雙紫色的眼睛……紫色？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她腦子裡亂糟糟一片，轟鳴得都無法思考。
卻在看見小娃娃臉上期待的表情漸漸轉成面無表情的冷沉時，突然驚醒。她在做什麼，她在想什麼！
悄然深吸了幾口氣，「和你父王長得……一模一樣啊。」儘管已經控制了，聲音還是明顯的艱澀。
小娃娃的語氣又恢復了之前故作的僵冷，「你不喜歡。」卻不難聽出，他聲音里微微的顫抖和幾乎讓人無法察覺的受傷。
不，不是不喜歡，她是……「沒有。」她儘量笑了下，「只是，之前你不是扮著蕭煥的樣子麼？」她克制著，如常去捏了捏他小臉，「那個時候你眼睛是黑色的呀？怎麼就變成紫色了？」
小娃娃深深看向她，「錦衣衛最擅長打探消息，那是因為錦衣衛比起旁人，非常精通易容術。」
百里緋月心口一窒，卻不得不笑著一臉誇張的不服氣表情，「我這麼醫術高明，精通易容術的人，當時可都沒看出來你用了什麼藥或者別的什麼改變了眼睛呀……」
小娃娃在她眼底最終確定了什麼，和她一樣的，眼底深處的某些東西一點點寂滅。
小臉扭開她手的碰觸，「你沒看出來，不代表世上就沒有了。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厲害，你一個人聰明。」
百里緋月一噎。
的確，她對自己醫術和易容術太自信了。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應該說，哪怕你平素看上去覺得不起眼的，也有可能某個點，某個方面，就是比你厲害。
三人行必有我師。
何況還是暗探潛伏都是絕對能手的錦衣衛！
他們還真可能有她無法看破的易容法子。畢竟，每一師每一派，在這種精密技藝上，都是不同的。都有自己獨特高明之處的！
而眼下，被這一懟，這都還沒發現小世子生氣了，除非她腦子有坑。
這都不是生氣可以形容了。
該死的，她實在是，以為就是那個人了。心底幾乎肯定了，她又多麼希望就是他。卻發現，又空歡喜一場時，遠遠比當時發現殷離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來得不淡定得多。
她也喜歡殷離，但是和現在發現小世子不是她要找的人。那種心裡的失落和失望，完全不是一個程度！
以至於失了冷靜理智，表現得太明顯了。
小世子這樣聰慧又敏銳的娃娃，自然是感知到她的情緒和態度了。
百里緋月心下一時說不出的愧疚，對他居然噎自己，完全沒生氣。
主動把那冷冷的就要再度戴上面具的小娃娃拉到自己懷裡，「這裡沒別人，先別戴。這麼好看可愛，讓我多看一會兒好不好？」
小娃娃整個小身子都有些僵，「你不是不喜歡。」
她眨眨眼，「誰說的！」話落又是吧唧一口，這次可切切實實落在他臉上了。
然後，百里緋月就看見懷裡的小娃娃從耳朵根兒開始變粉紅，最後，整個雪白的小脖子都紅透了。
突然發現，就算不是，就算這孩子真的就只是長孫無極的孩子。她一樣還是喜歡，說不出的喜歡。
又想到一個問題，天下長得像的人的確多。但是像成這樣，除了親生兒子沒別的說法了！
他媽長孫無極對自己親身兒子訓練也真夠下得手的。
眸中的暗涌在小娃娃看不見的地方沉了下來。
親生兒子尚且如此，不是親生的呢？
當時說那句『本王確實需要個兒子』的人，的的確確可以確定是長孫無極。
那麼，他把她孩子弄到哪裡去了！
還是，已經……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