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語氣很平靜,但說完這句話給人的感覺卻完全變了。
是啊,他做這一切不就是逼她來見他麼!
她是決絕說過生死不見,他沒死是他命大,他現在種種,她至少要保住小九這個親人!
之所以這麼篤定那個人一定在這裡,是白日裡她已經各方面打聽確定過,這方圓數百里之間只有這裡有人群居。
其他地方都是荒郊野嶺。
長孫無極金貴慣了,不會喜歡在荒郊野外露宿的。
而她篤定那個人如魔似鬼地跟著無處不在,最大的可能就只能是在這裡了!
星沉月落。
陡然,牽著百里緋月一根手指給她引路的陳寶兒整個身體都是一僵。
目光既驚艷又駭然地望向某處。
他想張口提醒百里緋月,但是那人的模樣給他的衝擊力太大了,哪怕他作為一個孩子,也有種被人攝了心魄無法動彈之感。
陳寶兒一時之間張不開嘴,但百里緋月自己發現了。
_____長孫無極!
她猛地『看向』陳寶兒看向的那個方向,通過氣息,清楚知道那裡不知何時已經無聲無息多了一個人!
當她看過去後,對方那不易讓人察覺的呼吸完全不再遮掩。
上一次她已經知道他沒死,但這次是在意識完全清醒的情況下面對面!
哪怕來之前早就做好各種心理準備,這一刻胸腔之中也有什麼複雜至極的情緒排山倒海襲來。
她顧不得去深究那情緒,夾著銀針的手狠狠地捏了起來,身體更是無意識緊繃。
她都如此,陳寶兒可想而知。
小孩牙齒磕碰起來,他自己都完全沒察覺。
陳寶兒這樣的孩子,有著近乎敏銳的直覺。
僵硬的百里緋月不動聲色站到陳寶兒前面去,擋住他的視線,但陳寶兒太緊張了,他顫抖得甚至忘了呼吸,生生把自己憋暈了過去!
百里緋月反手一勾把他接住,在他鼻息間一掃,只是太緊張厥過去了。
也好,到底還只是個孩子。
有些東西有些話未必適合一個孩子看到聽到。
她把他輕放在地上一邊。
做這些的時候,她的注意力是半點沒敢從來人那個方向移開的。
放下陳寶兒後,百里緋月緩緩起身。
聲音冰冷浸骨,「長孫無極,我們該說的已經說過千百遍了,我以為,我們沒什麼好再說的了。」
她『抬眼』,直直看向他的方向,「如果你執意繼續下去,在試圖傷害我身邊的親人朋友,我不介意再殺你一次!」
男人一步步走過來。
百里緋月整個人變得僵硬如一柄快控制不住的利劍。
「凌婧,」男人走到她身邊,身上的幽香在夜風中孤絕冷峭,「你若殺得了本王,何至於主動來談條件?」
他氣息還在她耳邊吹著,偏頭隨意一笑,「和本王走,本王就放凌斷念一馬。「
那氣息讓她脖子不受控制地一陣顫抖,雞皮疙瘩一粒粒冒了起來。
她忽略那種不受控制的影響,嘲諷至極,「堂堂大景攝政王,居然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只為去留住一個女人。長孫無極,一直以來我還真是高看你了!」
長孫無極伸手替她攏了攏衣襟,在沉沉夜色中含混地輕笑了聲,「凌婧,「他勾住她下巴,動作隨意,卻偏偏纏綿地讓人有種臉紅心跳的錯覺,「你以為本王是什麼樣的人?」
眼睛看不見,身體反而更敏感。
百里緋月胸膛急遽起伏,後退了好幾步,「長孫無極,你簡直無恥至極!」
這時候地上先前被嚇暈了的陳寶兒也緩過來了,他緩緩睜開眼睛的瞬間,就剛好看到站在不遠處的長孫無極。
陳寶兒瞬間被駭清醒了,手腳並用爬起來,看見百里緋月也在不遠處,飛速跑過去躲在百里緋月身後。
小聲的糯糯的開口,「姐姐……」
長孫無極的視線終於落在這個孩子身上,紫眸裡帶著點意味深長。
陳寶兒小身子縮得更厲害。
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從未見過一個人長成這樣,看一眼就被魘住了一樣移不開眼睛。
他也從未見過一個人,僅僅是看他一眼,就手腳發寒動彈不得。
百里緋月已經平穩下呼吸,「你不要怕,現在我和他打起來,若他沒有幫手,他未必是我的對手。」
是,剛剛她是吃虧了。
但長孫無極也沒討到好!
他隔這麼近,是影響了她的心緒,但他真是過於自負了!
她是瞎了,不是一無是處了!
即便他掩藏得再好,她也發現他身體不過是強弩之末!
他根本就是粉飾太平在強撐。
她就說,當時下那麼重的手,即便九兒醫術了得,但以他那身體底子,是不可能這麼快恢復如初的!
就在這裡微妙被打破,眼看發展難料的同一時間,百里緋月等人前些日子大雨之夜住的那個客棧。
九兒在客棧打鬥的地方,以及百里緋月等人住的房間來來回回檢查後。
漂亮的女娃非常不合形象地罵了一聲。
然後夜麟正好又送了最新的消息進來。
送消息的紙條上簡短寫了百里緋月等人這幾日遇到的各種麻煩和危險,以及他們這幾天的路線,及其路線地圖。
九兒只掃了一眼。
把地圖甩給夜麟,指著某個地方,「走!我們要快!」
夜麟立刻把她抱起來,飛速掠出。
小九兒真是傷腦筋透了!
根據最新消息,以她對娘親和自己那親爹的了解,兩人只怕是要會面了!
鬼才知道他們會面會再發生什麼事。
她是覺得自己醫術深得便宜師祖真傳,但她又不是神仙,到時候萬一弄出人命,她也無力回天!
何況,還有個同樣不是善茬的凌小舅舅在!
想到這裡,九兒只讓夜麟更快一點。
雖然知道這個路程再快也要起碼兩天,但如果出事,還有一口氣的話,兩天還能救活!
而此刻另外一處,就在離百里緋月三人見面這處小鎮幾十里開外的地方。
也就是先前百里緋月出發的地方。
凌斷念等人還在原地。
時間差不多了,那些中招的護衛已經全部醒了過來。
他們醒來後也沒人告訴他們發生了什麼事,只齊刷刷全部跪在凌斷念的馬車外請罪。
而馬車裡,那素來明媚的少年此刻臉色一片煞白,整個人仿若一座沒有生命的冰雕一般。
從百里緋月離開到現在他就沒說一句話。
一直潛伏在馬車一角落的暗衛首領身上的冷汗早已濕透了衣衫。
直到聽到少年略嘶啞的聲音,「阿姐走了多久了。」
暗衛首領垂首道,「回主上,剛好兩個半時辰。」
少年輕聲說,「阿姐這是不回來了麼。」
垂頭頷首的暗衛首領想說什麼,但是不敢說。
少年又微微一笑,「阿姐不回來,我去接她便是。」
暗衛首領撲通單膝跪地,「主上,請三思!」
他豁出去了,「大小姐主動離開,以大小姐的心智和能力,就是有相當的把握能做到要做的事。若是主上這個時候去,只怕反而會打亂大小姐的計劃……」
「而且,這對主上您的安危也十分不利……」
「呵,」少年輕輕笑了聲,「那你以為,要如何做?」
「屬下不敢,屬下只是……」
少年冷冷道,「出去。」
暗衛首領咬牙閃身出去,脊背又是一背的冷汗。
馬車裡,少年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面人娃娃。
這天下長孫無極什麼都可以拿去,只有阿姐,他絕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