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書案上的九兒微微皺眉。
她覺得自己是很聰明的，一般很少有想錯和猜錯的事，即便她不能完全理解別人的每一種情緒，每一種感情是為什麼。
是如何會那樣。
但她卻能很正確地猜到人家在某一件事上會怎麼做。
但她是真的，真的，怎麼也沒想到，沒猜到……那個人會自焚。
九兒深吸了口氣，從書案上抬起頭來。
慕容朔這個師祖並義父不要她了，不會自焚的人說自焚就自焚了。
長孫無極這個親爹也不要她了，他連自己的命都可以拿去賭！
狗日的。
爹多有屁用！
爹多她給他們擦屁股都要擦雙份，不夠她累的。
但是，自己的爹，還能怎麼著，又不能換。
這裡處理完了還得去管親生的那個爹！
不錯，管親生那個爹。
當時夢之境，自己那個挨千刀的師祖慕容朔自焚後，在知道娘親被殷玄墨的人帶出來夢之境後，她第一時間帶人去找娘親，但是娘親完全失去了蹤跡。
並沒有被殷玄墨扣留或者藏起來。
因為不止她找不到娘親，其他人都沒找到娘親。
她大約能猜到，師祖自焚後，娘親可能在某個地方躲起來了，誰也不想見。
想到這裡，九兒眼裡有一絲迷惘。
師祖自焚，娘親肯定很傷心。
雖然師祖教娘親這個徒弟的過程，用的那些手段絕對讓任何徒弟都想欺師滅祖，是個挨千刀的師父類型。
但九兒卻很清楚，師祖在娘親心底不止是師父和救命恩人，更是非常重要的家人。
那於她呢？
那個師祖並義父的男人於她呢？
她覺得自己應該很難過，理論上她應該很難過。
可是到如今，她都沒哭出來。
就像她能明白娘親為什麼難過，卻不能體會那種難過一樣。
當時又過了三天，當她得到娘的消息，知道娘親又往夢之境去了的時候，她立刻往夢之境趕。
想來不是她一個人得到了消息，因為自己那個哥哥，還有娘親的哥哥弟弟姐姐等人和她前前後後差不多一起達到了夢之境。
但他們還是到晚了。
其實凌斷念小舅舅下令對父王出手的時候，她和哥哥都到了。但在向陽出現阻止了後，她和哥哥不約而同沒第一時間出現在娘親面前。
娘親眼睛毀了，小舅舅可以給她治。
但自己這不省心的父王，若是沒有她恰好在身邊，絕對只有死路一條。
就算有她，也和死了沒多大區別了。
雖然她不眠不休大半個月才勉強保住他一條命，但事到如今還沒收到他醒來的消息，能不能醒來，什麼時候醒來，都是未知數。
娘親她，是真的要殺死父王啊……
而父王，也是真的敢讓她殺啊……
想到這裡，九兒微微皺起小眉頭，小手啪的一下拍在書案上。
駭得旁邊的夜麟一跳，「小姐？「
九兒任由他檢查自己的手，深吸了好幾口氣後，「我簡直討厭死他們了！」
「我不高興了！」
她不高興就要讓別人不好過。
這是她那位便宜師祖義父教她的。
接下來一連串吩咐下去，夜麟微愣之後頷首道，「是。」
於是，接下來一些想要找事的，就被收拾得很慘。
九兒在西月也沒待多久，在慕容府更是一刻也沒多呆。
慕容朔都不樂意呆的地方，她就更不樂意呆了。
至於瘋了的慕容夫人，她去到那依舊十分美麗，但神情呆滯的婦人面前，看了她半晌冷嗤了聲，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就走了。
管她以後死活呢。
慕容家那些帳本她直接讓管事送到她暫時住的客棧。
敢不送來？她就能讓他們懷疑人生。
很快帳本全部送來，她把那些管事集中起來，當著那些管事的面，唰唰唰，摞得小山一樣高的帳本大半日被她飛速翻完。
真的是飛速。
要知道隨便拿一本帳出來，他們這些做慣了的管事，要大略查驗一遍，起碼也要個半天左右。
當九兒玩一樣的嘩啦啦翻完，卻能精準無誤地叫出每個管事的名字以及他們交上來的對應的帳本，以及帳本中的一些貓膩和手腳時，那些油條子一樣的掌柜們駭得再也不敢半點輕視。
九兒不可能自己天天還操心這些，她也不愛操心這些。
恩威並施敲打了一番管事們後，直接安排下去他們和夜麟一起怎樣給那些人錢財補償。
全部掏空都給那些人是不可能的。
她雖然不樂意管，但生蛋的『雞』還是得好好養著。
安排好這些後，九兒一個人去見了東方卿。
東方卿沒給蘇與改名字。
蘇與正在長身體的時候，不過才一個多月沒見，感覺身量又抽高了不少。
九兒走在他身邊，伸出手大概比了比自己和人家身高的差距，更不爽了。
蘇與，殷離，長孫情，都肉眼可見地長高了，就她一個人沒長高。
上次比是，這次比還是。
呸！
但是等見到東方卿後，九兒又是那個軟萌可愛得讓人簡直沒有招架之力的小萌娃。
「大舅舅！」
東方卿輕抬眼皮，「嗯，事情都處理好了？」
「差不多了，」她湊過去看他手下正在處理的奏摺，「大舅舅，我們商量個事唄。」
「你想商量什麼事。」
她小手指點了那奏摺裡面某處兩下，「嗨呀，這是哪個老不休，這是倚老賣老欺負大舅舅你麼，今天晚上我就去毒啞這個老匹夫給大舅舅你出氣。」
身後的蘇與噗嗤笑了聲。
「胡鬧。」東方卿合上奏摺，點了點龍案，直接說出她的意圖，「你要慕容家的掌家理事權？」
小九兒驕傲地抬了抬小下巴，「慕容家本來就是我的，慕容朔只有我一個女兒，就該我繼承。」
轉而沖他眼睛彎彎，又甜又可愛。
「大舅舅，雖然慕容家大半的家底早就進了你的國庫。但再多也是定量的呀，你開銷這麼大，三年五載的，也就花光了。」
「所以？」
「所以，大舅舅你與其培養別的皇商，別的錢袋子，不如還是讓我的慕容家來做呀。用生不如用熟嘛。再說了，我可是大舅舅你的外甥女，又是義父親自教出來，誰還能有我聰明，比我做得更好呀？」
東方卿都被她說笑了，「呵，你對自己倒是自信。」
「這不是自信呀，我這是尊重事實。大舅舅你是個明君呀，自古明君都是最會做生意的人。我來做，只會給大舅舅你們提供更多的金錢，讓你國庫這個銀袋子更鼓，這等划算之事，大舅舅你沒理由拒絕呀。」
東方卿看著她，「給我一個更好的理由。」
小女娃笑，又乾淨又驕矜，「這人間，慕容朔來過。」
便是他化為了飛灰，屬於他的痕跡，他來過這世上的證明，都將無處不在。
而他除了給世人留下死亡和災厄，也能給世人留下別的東西。
譬如，她，慕容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