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現場來的一些女人自己，也覺得女人不如男人。
也覺得女人要看男人臉色行事。
也覺得不找個男人嫁了，不嫁給一個可靠的男人來依附，不生一個兒子依靠，下半輩子就沒了著落般。
她們習慣了為男人做牛做馬，習慣了把自己放在很低的位置。
習慣了毫無底氣。
習慣了以男人為尊。
而別說這個時代女人的身份很悲哀，也許即便千年後女人的地位和身份也沒從根兒上提高多少呢？
他們的想法和表情實在不難猜，千虞色唇角的嘲弄更諷刺。
「值得與否各位不必操心。還是那句話，家人，即便再蠢，我千虞色也是要護的！」
東方卿沒說話，但顯然也是類似這個意思。
百里緋月身後那些從小鎮一起來的人爆了，他們當中大多數人都純粹是為了要報血仇。
「這妖女是你們的家人，那我們的家人呢？他們的命就不是命嗎！這妖女之前說的是什麼？她要先進去是去找那魔頭和我們和解！」
「和解？那數萬萬的人命和鮮血用什麼和解？怎麼和解？」
「啊？你們告訴我們，這要怎麼和解？」
百里緋月轉身，視線輕落在他們臉上。
半晌，才輕聲開口，「死了很多人，那些人都是在場各位的親人兄弟朋友或者子民，我能明白各位的憤怒和傷痛。我現在說什麼，都無法讓那些死了的人在活過來，也無法減輕各位的傷悲。」
她頓了頓，「但我們都還活著。」
「我的確要進去勸他和各位和解，勸他放過各位也不是作假。各位既然走到了這裡，即便不進入夢之境草原，也早已入了我師父布下的棋局。」
「與其所有人拼個同歸於盡，不如和解。」
「你，簡直無恥至極！是那魔頭害了人，是他的錯，為什麼反而是要我們退讓！」
「因為，這樣我們所有人才有活的機會。因為他是我師父，而我要護住我師父！」
關於自己摯愛的親人，在乎的人。
她就是不講道理！
師父設計害死那一波又一波的人，的確說是最狠毒都不為過。說他是魔頭也不為過。但即便是魔頭，即便是全天下都喊打喊殺的人，即便是被所有人稱為妖物怪物。
如果一定要選擇萬千人死，還是師父死。
她百里緋月，選擇萬千人死！
師父活！
這點從未動搖過。
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亦是！
她現在也的確有心救這些人，她不是危言聳聽。
師父這次的目的太明顯了，他近乎是要屠盡天下一半的人，說不準剩下那一半沒在此處來的人也被他各種安排好了。
終究會走上他設計好的，一步步踏入地獄的路！
今日這些人不管進不進入夢之境草原，最終都活不了！
有人幾乎嘔血，「這些累累血債就這麼算了嗎？誰來還呀！我們問你，誰來還啊！」
她抬眸，「我還，我凌婧還！」
「我凌婧會窮盡一生之力，去還他欠各位的債！」
女人聲音不算大，卻擲地有聲，落地成釘。
那種感覺，完全沒人會懷疑她這一刻的誠意和決心。
但是，但是！
「做夢！說到底你就是要我們放過那個魔頭，你休想！還債？你怎麼還？那數目萬萬的人命你要怎麼還！你拿什麼還！就算我們一人咬你一塊血肉，你都不夠分的！」
「果然是魔頭教出來的妖女，指望她能講道理，除非天下紅雨！」
「兄弟們，把這妖女一起殺了，我們計算是死了，也能和親人團聚了！」
除了那些國家一直穩住的，其他不少人，特別是那些自發組隊只為報仇的人瞬間爆發。
對百里緋月再也不客氣，一口一個妖女千夫所指。
千虞色和東方卿都不是衝動的人，知道現在也不是衝動能解決的問題。
長孫情小鬼面具下的紫眸仿若浸了冰冷的血色。
稚嫩的聲音冰冷無比，「摁住他們。」
爆衝起來的基本都是附近從小鎮出來那些人。
不過是瞬息之間的事，那些人全部被鉗制住控制了起來。
這一出，震撼的不是那些控住的人，而是那些看似完全沒動的一些國家。
大景的人馬，戰鬥力比他們想像的還可怕！
這還只是普通的將士！
半晌，終於有一個一直沒動作的國家主事人站出來，對百里緋月道，「凌三小姐，我們商議了一下，覺得你說得也有些道理。已經死了很多人了，誰也不願意再次見到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他無視周遭的人複雜的目光繼續道，「我楚國有一住人之地，裡面風景宜人。只是進出不便，不過這樣到安靜清幽了，倒是修身養性的好去處。若凌三小姐能勸服慕容朔自願住進去，此後餘生不再重現於人世。我楚國願意給凌三小姐這個時間，原地按兵不動。」
什麼！
楚國居然打的這個主意！
想獨吞慕容朔？
立刻又有人跳出來，表示他們那裡有景致更不錯，且近乎與世隔絕的地方很適合人清修隱居。
另外還有一些國家沒動，讓人完全摸不清他們心底的想法。
百里緋月沒第一時間答應，她不會替師父做主。
「我會先去和師父談談，儘量阻止這場浩劫。至於之後，那要看我談得怎麼樣。各位把夢之境圍得這般水泄不通，等等在行動，也並沒有損失。」
這周圍的國家畢竟只是極少數，夢之境這麼大，圍在其他地方的國家人馬更多。
不過這邊發生了什麼其他地方時時刻刻都是得到消息的。
這次，忽略那些要報仇紅了眼的人的聲音，各個國家至少表面上來說，很快都先後派了代表來。說是願意給百里緋月時間。
反正都變成了這套熟悉冠冕的說辭。
已經死了很多人，流了很多血。
雖然悲痛，但過去不可追，活著的人還要走下去。他們也不想再看到血流成河云云。
總之，算是達到了統一。
百里緋月也不耽誤，和身邊的人告別。
凌斷念來之前就說好了，他留在外面一起看著。他看著百里緋月會更放心一點。百里緋月也拒絕他的侍衛跟隨保護。
但凌斷念堅持，百里緋月只好接受了凌斷念給的二十個護衛。
百里緋月把姽嫿留在了外面交給凌斷念和小世子寶寶。
自己只帶了西漠。
九兒再度過來，身後跟著夜麟。
「娘親，讓夜麟跟著你吧。我最近教了他很多東西呢，夜麟很聰明，已經很厲害了。」
百里緋月看看夜麟，在看看九兒，終究點頭。
主要是讓九兒放心。
長孫情仰頭看了她一眼，隔著面具悶不作聲。
九兒再次走到向陽面前，聲音嬌嬌軟軟，「向護衛，你是我父王的護衛，又是我娘親的朋友。你會跟我娘親一起進去，保護她麼？」
「你想我去？」
「想呀，」小女娃點頭，兩眼亮晶晶，「向護衛這麼厲害。」
男人意味不明低笑了聲，「那就去。」
九兒眼睛彎成月牙，「娘親，又多一個人一起進去保護你啦。」
東方卿和千虞色這兩個帝王現在難得並肩而站，百里緋月和二人視線對望了一眼，彼此什麼都沒說，又似乎都知曉完全明白對方想說什麼。
於是，百里緋月帶著向陽，西漠，夜麟，以及凌斷念給的二十名護衛，告別一眾人等，從前面圍住夢之境的那些人讓出來的缺口，當著無數雙眼睛，淡然地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