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緋月隱約能看清,他告狀告得明明白白,眼睛彎彎狡黠的小狐狸一樣。
很顯然,並不笨的西漠在凌斷念這裡,這次吃了虧。
這樣的床是沒法睡了。
姽嫿先是從別的屋找來乾淨的床單被子,換下百里緋月和她兩人睡這邊髒了的,又去換西漠和凌斷念那邊。
百里緋月把西漠單獨拽出去,走到一個說話不易被樓上姽嫿和凌斷念聽到的地方才頓住。
百里緋月無語至極地瞪著西漠,「你可真是有出息了!」這跟頭栽得。
西漠和她的師兄師妹關係畢竟不算名正言順,更多時候西漠是她的下屬。
但西漠這個人的性子和慕容箏不一樣,他大多時候都不會對百里緋月做出下屬那種姿態來,活得肆意得多。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弟弟可不是省油的燈。」
百里緋月白了他一眼,「既然知道,還用這麼直白的方式試?」
「長夜漫漫,閒著也是閒著。」
百里緋月都想直接一腳給他踹過去。
忍了忍,忍住衝動,「你試出什麼了?」
「什麼都沒試出來。」
百里緋月淡淡地給他留了兩個字,「廢物。」
對於凌斷念,和之前一樣,她是無法完全把他當成對立面的人去對付。但她也無法再完全信任他。既然他主動出現在她面前,她本著在自己眼前,就算要作妖也能多少看著的心態讓他跟著的。
當然,現在凌斷念想什麼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必須快些找到師父,不能讓他這樣一波波高調的大量殺人了。
否則,事情只怕是真的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了!
兩人回到樓上後,姽嫿已經把床鋪重新收拾了出來。但中間牆上那個大洞姽嫿就沒辦法了,只拿了被子塞在裡面。
這次姽嫿不願意靠牆睡,而另一屋的西漠也不靠里側了。
換成百里緋月和凌斷念各自睡在里側,隔著並不算塞得嚴實的牆洞。
百里緋月剛閉上眼睛,聽到隔著被子牆洞,少年低聲叫她,「阿姐。」
「怎麼?」
「沒事,就是叫你一聲。」
百里緋月太陽穴又突突地跳,「閉上你的嘴,睡覺!」
「嗯,阿姐,我睡了。」
說睡真的睡了,睡得很安心那種,很快均勻的呼吸聲傳來。
百里緋月以為自己睡不著的,但連日來在外面趕路又沒休息好,現在又折騰這麼大半夜,又不是鐵打的身子,不知不覺間也徹底睡了過去。
有西漠在,她自然不用自己時刻緊繃著。
這一晚上,小鎮上的人沒敢再來。
翌日,百里緋月四人離開的時候,小鎮上剩下的那為數不多的人藏在窗戶後扭曲仇恨地盯著他們漸行漸遠。
走出小鎮西漠才無所謂地開口,「鎮上這些人不殺?」
「就算殺了所有遇到我們的人,我們的身份也隱藏不了多久。」沒必要。
西漠也就沒多說什麼,只要那些人不撞上來找死,不殺也不是不可以。
幾人行路途中,百里緋月和凌斷念走在後面,西漠那張昨晚挨了一巴掌的臉上雖然沒有所謂的手指印,百里緋月還是下意識又看了一眼。
西漠對姽嫿的特別程度,比她想像的深啊。
同樣,姽嫿對西漠。
從昨天西漠出現到現在一路,姽嫿雖然該對西漠行禮的時候在行禮,該做事的時候也在做事。但姽嫿這麼善於隱藏的人,都十分明顯的,在迴避西漠。
照道理說,西漠是她的救命恩人,姽嫿這樣的性子,斷沒有看到恩人一個勁兒迴避的。
百里緋月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姽嫿不是素衣,西漠也不是殷玄墨。
姽嫿和西漠都是非常成熟且知道自己要什麼的人,這種私人的事完全不用她這個旁觀者來插一腳,來擔心。
接下來一天,沒遇到事,又因為西漠和凌斷念的性格都不是那種古板的,倒是有了種四人一起出來遊玩的感覺般。
只是這種輕鬆並沒有持續太久。
接下來出西域的路上,先前那樣先被引出來,再被成片殺死的事連續發生了九次!
加起來起碼死了二十來萬人。
大半個西域陷入一片動盪和恐慌,別說普通人,就算是西域那些國家,除了西月朝廷暫時還沒動作外,其他那些西域的國家甚至都調兵遣將,明令要找出慕容朔這個魔頭,殺而誅之!
不止已經死了這麼多人的西域,漸漸有一種說法蔓延開來,慕容朔這個魔頭不止是想殺去找他那些人,他根本想殺了這世上所有的人!
二十萬條人命,一個人手上,不過短短數日就是二十萬條人命。
這樣殺人不眨眼又擁有逆天本事的人,無論是普通百姓,或者是國家朝廷,誰能不畏懼?
現在整個西域,哪怕是曾經因為『妖女』百里緋月事件都堅定不移站在慕容朔這個聖尊一邊的那些聖教信徒,現在他們心中的慕容朔,也和惡魔無異。
慕容朔被千夫所指,百里緋月雖然還沒暴露身份,畢竟不是一直都用一張臉,但作為慕容朔的徒弟,現在也是被人各種戳脊梁骨的存在。
就在各種勢力勢必要找出魔頭,卻又無法先一步查到其行蹤,每次趕到都只能看見無數屍體,眾人近乎被這一回回的戲耍恨怒得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人的時候。
慕容朔的行蹤再次傳來。
西侖昆!
是的,就是那個先前百里緋月為了給長孫無極找藥引子而去的那個西域的西崑侖!
西侖昆和中原接壤,地勢險峻,地形複雜,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真正是鳥都飛絕的酷寒不毛之地。
「不能讓那些人進入西崑侖。」
若是在西崑侖設伏,死傷簡直不可估計!
凌斷念就事論事,「阿姐,我們阻止不了。現在整個西域民怨沸騰,慕容前輩已經引起了舉世公憤。哪怕我們對人說,西崑侖很可能是他們的葬身之地,那些人也一定會去。」
他笑了下,帶著那麼點嘲諷,「那些人覺得這次聲勢浩大,這麼多人即便用屍體壘,也能埋葬掉一個慕容朔了。他們相信有必殺慕容前輩的把握,只怕這個時候已經有不少人在算計著如何獨占,或者占更多慕容前輩的屍身了。」
百里緋月知道他說的是實話,但這裡是西崑侖,西崑侖和中原接壤。
會趕到西侖昆,覺得自己能分一杯羹的,可不止是西域人。
還有西域之外其他國家的人和勢力。
若是此次西崑侖的人還是西域那些人一樣全軍覆沒死去,那麼,這世間,真正再也不會有慕容朔的一寸容身之地。
她必須要阻止西崑侖的悲劇發生。
不管能起多少作用,做了總比不做好。
百里緋月很快吩咐西漠,讓西漠把西崑侖就是一個巨大陰謀的事散播出去。說是之前西月那許多次都是慕容朔的陰謀。
這次西崑侖,他很大可能自己本人都根本不會出現,就能讓去的人全部葬身在西崑侖!
又讓凌斷念吩咐他的人去查探這次往西崑侖的人中那些大的,有影響的勢力和國家,以及大家族。儘量想辦法說服或者控制那些領頭的人,改變他們派人去往西崑侖的想法。
雖然各種想辦法阻止旁人去西侖昆,但百里緋月自己不得不去。
她去了或許還能阻止一些要進入西崑侖的人,她也想賭一賭,賭這種『盛大』的場面,自己那個師父很可能會和之前不一樣,或許會像真正的魔神俯瞰世間一樣,一直呆在那裡等著眾人來,而後看著那些人在去往地獄的路上掙扎……
她這個想法遭到了西漠三人的強烈反對。
西漠和姽嫿也就罷了,就是凌斷念這次都沒有把握能保證百里緋月無事,而像以往一樣站到她身邊。
「阿姐,」少年臉色少見的嚴肅,「你想去西崑侖要做的事,我大致猜得到。也不一定非要你親自去,我選幾個合適的屬下,你把她們易容成你的模樣……」
他還沒說完,百里緋月開口,「易容成我的模樣,騙得過那些要去西侖昆的人,騙不過攪動這一場血雨腥風的人。」
她垂眸,看不出什麼神色,「師父最想要引導西崑侖去的人,是我。」
她若是沒出現,後果,或許不止是西侖昆。
少年面向百里緋月一向貓兒般驕矜又清軟的美眸中,現在浸著一股寒冰碎雪般的涼意。
轉眸,又有些說不出的哀傷。
「阿姐。」他輕輕喚她,似乎想說什麼,最後出口的話卻是,「我陪阿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