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藥是從哪裡來的，此刻這邊屋裡的東方燁和千青嫵也在說。
東方燁不是小人姿態告狀或者遊說，只是淡然地陳述事實。
「當初，在我都不知道你還在這世上的時候，慕容朔就找到了你和凌丫頭。他找到了你們，卻在暗處看著你們被將軍府的主母欺辱，甚至差點都丟了性命。」
這些事千青嫵現在早就猜測得八/九不離十了。
而且之前她心底顧慮慕容朔那孩子的時候，婧兒對她說的關於自己師父的那種態度，讓她清楚意識到，自己那個女兒心底一樣明鏡是的。
千青嫵本人也不覺得當初慕容朔那孩子在找到自己娘倆後就該出手幫助救她們，那孩子沒那個義務！
東方燁也沒指望說出自己查到猜到的過往就能讓千青嫵怎樣，只是繼續說出當初的真相，他深深地看著她，「凌丫頭被廢丟棄在大景京都城郊的亂葬崗，『剛好』被他撿到救起。」
千青嫵唇角含著淡淡嗤笑，眼眸深處卻深不見底。
東方燁這些話讓她想起的是當初婧兒險些沒了，再一次刺痛她的是婧兒當初受的那些罪！
「不止如此，他還送了凌將軍府的當家主母藥，讓那主母把藥用在了你身上。讓你一輩子不能見天日，見之則死。」
說到這裡東方燁頓了頓，看著千青嫵的眼眸深處似乎有些別的情緒，但都一閃而過很快又消失了。
千青嫵那瞬間陷在當初百里緋月受了那樣的罪這事中，一時倒沒察覺東方燁這剎那別樣的情緒。
「慕容朔把凌丫頭母女帶回了西域，治好了她被廢的身體，又收凌丫頭為徒，教了她一身足以安身立命的本事。凌丫頭這樣重感情的人，自然視他為再生父母，願意為這個師尊生，為這個師尊死。」
「那麼慕容朔對這個徒弟呢？」
「他只是在精心培養一個傑作，培養一個無聊時候的玩器，這個傑作玩器在他還沒失去興致時，自然不許別人來毀掉。但這畢竟只是他培養的一個玩器而已。」
所謂玩器，興致來了時隨手玩玩，興致沒了，隨手扔掉毀掉。
「凌丫頭不會怪自己恩師只是把自己當個玩意兒在養，但阿嫵你想過沒有，當有一天慕容朔玩別的都玩膩了，或者對逗凌丫頭玩耍也毫無興趣，沒興趣到要親手毀掉自己這個弟子時，對凌丫頭來說，是何等的誅心？」
他目光直視她，沒有故意引誘，只是平鋪直敘卻字字說中要害，「凌丫頭是個輸得起的人，敗在其他人手裡，哪怕死在其他對手手裡，她心底不會有怨有恨，至少不會因為自己失敗而傷痛悲痛。若是被自己尊敬愛戴的恩師拋棄誅殺，阿嫵你覺得對於凌丫頭來說，會不會比死更誅心呢？」
千青嫵沒第一時間說什麼，半晌，她微微抬眸平視東方燁的視線，對眼前這個男人都不知要嘲諷還是可憐了。
「你說這麼多，就是要讓我和你聯手對付慕容朔那孩子。」
這人是絕對認真的！
他才是執拗的瘋子！
無藥可救那種！
東方燁沒否認，「你的時間不多，我的時間也不多了。為凌丫頭也好，為老七也罷，或者是為了西月和大景，又或是你的鳳鸞……慕容朔，都不能留。」
他語氣淡淡，但卻是必殺不可的絕情，仿若在口中說的是一個必死無疑的陌生人，「你我都知道，西域聖教焚火身亡有蹊蹺，他沒死。」
「他演那麼一場金蟬脫殼後，你也能看到，這四海諸國暗地裡動盪成什麼模樣。上次凌丫頭被大景寧王帶到瀾國，若非最後大景寧王不忍傷害凌丫頭，大景攝政王大景寧王只怕會落個你死我亡，兩敗俱傷的後果。」
這意思不言而喻，大景攝政王也好，大景寧王也罷，都是百里緋月重要的人。
而慕容朔作為百里緋月的師尊，並沒有考慮自己這個徒弟傷心不傷心的問題。
「他等的就是諸國動盪，他要看的就是天下大亂血流成河。」雖然慕容朔是他兒子，但他從來都知道那根本就是個正常人。其他人做什麼總有目的，慕容朔根本沒有的。
那是一個打小就讓他東方燁都覺得不祥，都在意的怪物般的存在。
那怪物是他帶到這世上的，自然應該由他送走。
想到這裡，慕容朔看著千青嫵，淡然笑了一下，「阿嫵，你我之間，就不用拐彎抹角了。你離開鳳鸞是為了凌丫頭，為了鳳鸞和大景解決我這個後顧之憂，想保大景鳳鸞幾十年太平。而我出來，也是為了老七，為了西月解決慕容朔這個後顧之憂。你也應該很清楚，光是我死，這世道未必就太平了。」
他笑，又是那個無雙風華的帝王，「要這世道真正的太平幾年，我和慕容朔必須都死，缺一不可。」
想到什麼，也毫無遮掩地直接道，「以前大景攝政王也在我計劃之內，大景寧王也算是後生可畏。可這兩人心中有了牽掛有了弱點，神話也就不再是神話了。」
「不過這對於你來說倒是好消息，凌丫頭在這世上有了值得託付的人。所以阿嫵你才這麼放心這麼義無反顧地走出了鳳鸞，對麼？」
千青嫵看著這個魅力十足的男人，「說完了麼？」
她語氣前所未有的淡淡，「我真是高估你了，你此番若只是為了鳳鸞而來，哪怕你我交鋒我敗了，你也不失一代運籌帷幄殺伐果決的君主氣度。」
作為一個父親，這樣忌憚自己的兒子，說明做父親很失敗。
作為一位君主，用這般卑劣的手法去算計一個臣下，一樣是無能。
被這樣看輕，東方燁卻瀟灑豁達地笑了聲，神色依舊一片坦然從容，「阿嫵你想必是怕凌丫頭傷心，但這場傷心，落在凌丫頭身上是遲早的事。」
「凌丫頭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受罪，看著你等死，她會想盡辦法去找慕容朔。」
東方燁又笑道，「慕容朔的性子，一定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