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澤川回來得很低調，為了不讓人探知他的消息，西北那邊還用上了福州過去的替身。
之前他和程晚喬有要事要離開福州的時候，就會給替身易容，現在替身自己就已經會用藥水調整五官，也知道應該如何做，所以替身一到慕澤川就開始做回京的準備。
他悄無聲息的回來，本來就是為了抓慕澤宇，結果一進城就聽到了程晚喬主動出城做誘餌的消息。
一路上顛簸的疲憊在聽到這個消息後瞬間消失不見，留下的只有氣惱還有心疼。 ✶
程晚喬為何會一次次不顧安危的去做誘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也知道她有多在意他。
他坐在去皇宮的馬車上，一顆心都像是泡在糖水中，甜得發膩又讓他無比幸福。
皇帝已經等在御書房，等著慕澤川將慕澤宇帶進來，他一定要好好問一問！
慕澤宇被人直接抬進了御書房，這個他曾經來過無數次，也無數次幻想著有朝一日他成了這裡的主人，該如何將房間裡的布局擺設全部都換了。
「為什麼？」
他倒在地上，抬頭就看到皇帝蒼老無比的面孔。
不過一年，皇帝就沒了之前的意氣風發，頭髮花白，皺紋明顯，看著像是老了二十歲。
慕澤宇想笑，可他被程晚喬餵了軟筋散，這會張嘴都吃力，更不要說笑一笑。
「為什麼，」他讓自己躺平就那麼看著皇帝蒼老的面頰：「因為我也想做皇帝，你把皇權攥的太死了，你連太子都不願意立，我們這些皇子除了絕望沒有別的辦法。」
但凡他立一個太子，就算不是他，他也能死心了。
或是他就算不死心，也會將目標放在太子身上，他會想辦法將太子拽下來，然後自己坐上這個位置。
可沒有太子啊，他們這些皇子連京城都能留下，全都被他發配到了貧瘠的省份去做藩王。
這讓他們如何甘心！
「父皇，你心中但凡有一點對我們的在意，都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不會處心積慮的想要得到這個位置，也不會想盡辦法坑害幾個弟弟，一年又一年，他馬上要三十歲了，想要的一直得不到又遙遙無期，他也不知自己能做什麼。
皇帝攥著拳，身子靠在小太監身上。
他心中早就已經有答案，只是還想聽他親自說出口。
現在聽到了，他也該滿意死心了，可心中這份難過又算怎麼回事？
「父皇，你能把皇位給老四，為什麼不能給我？我到底哪裡不如他？你如果願意立我為太子，我一定會努力的做好太子應做的事，不讓你操心也不讓你忌憚，我會安安分分的等著你駕崩，做一個體貼孝順的兒子，可你為什麼不給我機會？」
連當著太子等他老去的機會都得不到，他能想到除了爭取，還能有什麼？
所以不能怪他，真的不能怪他，他只是做了心中最期盼渴望的事情。
皇帝就那麼低頭看著他，像是第一次認識自己的兒子，慕澤川站在不遠處，如同置身事外一般聽著他們的對話。
這個位置真的有這麼大魅力嗎，讓慕澤宇可以為了它不顧一切？
「所以，這些全都是朕的錯， 是嗎？」
「是，」慕澤宇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每說一句話都要花費不少力氣：「你不該這樣吊著我們，不該總是給我們期望然後讓我們自己廝殺，你是父親，你不是劊子手，你對我們……太冷血了。」
就算他們在他心中從沒重要過，他也不能用那樣陰冷的手段對付他們啊。
皇帝笑了，笑的蒼涼：「冷血嗎？朕只是要守住朕最在意的，哪裡就冷血了？如果可以，朕根本不想你們被生出來！」
事到如今，他依舊不喜歡這些兒子！
可他是皇帝，為了大楚的江山穩固，他也要後繼有人。
慕澤宇冷笑著，話說到這裡就已經沒了繼續說下去的必要。
「要殺要剮你隨意吧，能將父皇帶著一起上路我也算沒有白忙。」
只是可惜讓慕澤川撿了好處，這是他心中最無法接受的，他從小最為厭惡的就是這個凡事喜歡一板一眼的四弟。
「你會上路，朕還能再活兩年！」
只要他將皇位傳給慕澤川，他專心調養身體，他就能再活兩年。
他現在還有力氣走路，還有力氣坐在書房裡批閱奏摺，所以他還能活很久！
只是他的倔強落在慕澤宇眼中，就是為了顏面最後的掙扎，他冷笑了一聲不再說話。
慕澤川看著眼前的一切，莫名覺得無比諷刺，大楚歷代的君王有人在意皇位，也有人一心等著子嗣成年就讓位。
一代代的君王經歷在他腦中飛快的閃過，他心中想要越發堅定。
慕澤宇以為他是在為他做嫁衣，可這個皇位他根本不稀罕，他和程晚喬一直以來的願望都是窩在福州，經營好他們的小家。
「你回去吧，明天記得上早朝。」
皇帝跟慕澤宇互瞪了許久，這才轉頭看嚮慕澤川，看著他單薄的身形蒼白的臉色，心中卻是生不出太多心疼。
他到底算不得一個好父親，慕澤宇說的對，他確實冷情冷血，唯一有了一點溫度也給了那對可愛的雙胞胎。
慕澤川什麼都沒說，皇帝讓他離開他就拱手退了出去。
一直在趕路，到了京城後又要趕去郊外將他的喬喬救出來，長時間的繃緊狀態讓他的身體又湧現出陣陣虛弱。
程晚喬之前塞在他嘴裡的藥丸，藥力已經要消耗殆盡。
王府里，安安和泰兒還在眼巴巴的等著他們的父王回來。
他們對父王沒有印象，畢竟慕澤川離開福州時他們還小，中間又一直沒有回來過。
「母妃，父王會喜歡我們嗎？」
安安眨著大眼睛，有些不安也有些期待。
泰兒安靜的坐在一旁，同樣眨著大眼睛有些緊張的看著程晚喬。
程晚喬抬手在兩人的頭頂揉了揉：「他當然喜歡你們，他是你們的父王就必須喜歡你們。」
哪有身為父親不喜歡自己子女的，也只有皇帝那個異類才會將子女當仇人，然後……自食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