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幼安心中掠過一絲不忍。
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也沒有絕對的惡人,絕對的善類。
就像寧美人這種惡毒的,絕境之下,依然不忘為親生女兒籌謀,甚至不惜拋棄自尊,低聲下氣哀求她這個昔日的仇敵。
「娘娘不必如此,公主殿下自有她的福氣。」
一碼歸一碼。
鳳幼安並不討厭君雲浮,相反,那位公主殿下,她還挺喜歡的。
性格天真爛漫,笑容清純,一眼就能望到底,就像是掛在天邊一塊乾淨的雲。
寧妃、岑貴妃都把自己視如仇敵,雲浮在兩位母妃的薰陶之下,竟然沒有被污染,與她們同流合污、沆瀣一氣,實屬難得。
寧美人聽到這話,瞬間熱淚盈眶:「謝……謝謝你。」
感激的熱淚,沿著臉頰滾下。
寧美人釋然了,她對著鳳幼安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眼中滿是愧疚、自責,同時還有一份對期冀。
「寧美人,該上路了,別磨蹭了。」太監陰陽怪氣地催促著。
「是。」
曾經的四妃之一,先如今的冷宮棄女,連一個低品級的小太監,都能不把她放在眼裡。
若是擱在以前,她必定會羞憤難當,會心懷怨恨,但,很奇怪,她此刻心裡一派和平,唇角掛著滿足的微笑,踏入那個灰敗破落的冷宮。
寧美人走在宮道上。
殘陽拉出了一道影子,似瘦長鬼影。
她踏入了冷宮。
「嘭」
冷宮的大門,在她的身後,轟然閉合。
寧美人聽到了冷宮裡,癲瘋的女人笑聲,她來與她們作伴了,如地牢里照不到陽光的老鼠,一輩子只剩下黑暗。
*。*。*
「父皇,白鉛粉一案,牽連甚廣,兒臣以為,寧靖侯府也需嚴懲!」
太子沒有忘記與鳳幼安之間的交易。
她幫他保守皇長孫畸形兒的秘密,他則幫她對付寧家那個龐然大物。
寧美人,只是其中的一根釘子而已。
寧靖侯府,傳承三百年的大宗族,一直是京都的一流世家,每一代都有人在朝中擔任要職,世代襲爵。寧靖侯被派往凌州做知州,不在京中,京中侯府有寧家老太太和侯夫人撐著。
泰和帝剛剛處罰了寧美人,心中的怒意喧泄了一部分,這會兒終於能夠坐下來了,可臉色依然是黢黑無比:「毒害皇長孫的白鉛粉,乃是寧靖侯府的鋪子弄出來的玩意兒,朕自然要追究其責任!」
寧靖侯夫人和孟有,這對表兄妹,一聽這話,嚇得魂兒都散了。
寧妃……啊不是,寧美人下場多悽慘啊。
那是血粼粼的例子。
他們肯定也逃不掉!
這兩人,此刻都中了鉛毒,身體狀況很差,孟御醫倒還好,至少注射了半針管解藥,寧靖侯夫人情況較為嚴重,胃出血、瘋狂抽筋,頭暈目眩。
「陛下饒命……」孟有不住地磕頭,悔恨不已,「微臣也是被逼的,是寧靖侯府那邊兒的人,被鳳院使搶了生意,鋪子快倒閉了,硬逼著微臣交出這喪良心的方子。」
事已至此,只能甩鍋。
儘量顯得自己無辜,看能不能勉強撿回一條小命。
寧靖侯夫人難以置信地看著孟有:「表哥,你怎麼能這麼說?寧靖侯府什麼時候逼你了?大家不是一起商量的麼,你也是參與者!」
想把黑鍋全部丟給寧家,沒門兒!
孟有辯駁道:「要不是你們寧靖侯府一次次軟硬兼施,我能就範麼?」
寧靖侯夫人氣急敗壞:「你也拿了分紅!這時候倒是想把自個兒摘出去了?呵呵。」
生死節骨眼兒上。
什麼青梅竹馬,不過是塑料表兄妹情。
鳳幼安愉快地欣賞著這二人狗咬狗,她發現今天是個好日子,快樂接連不斷。
收網了,這些大魚小魚,一隻都別想跑!
「二位別吵了,陛下最是公正,絕不會冤枉了你們,犯了多大的罪,就承擔多大的責罰。」
「那,依鳳院使看,這二人究竟誰的罪孽更大些?」泰和帝看向鳳幼安,「你是君臨醫術最厲害之人,對於毒,你比朕了解。」
這鳳命女子,救下了皇長孫的命,皇帝對她是越看越順眼。
鳳幼安眸子一眯,審問道:「這寧氏胭脂香膏鋪子,誰做主?與孟御醫合謀商議白鉛粉分紅的,又是寧家的哪幾人?」
寧靖侯夫人臉色難看,拳頭捏緊:「是我和老……」太太
後面兩個字,還沒來得及吐出來。
就聽到殿外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是個老太婆,「寧氏胭脂香膏鋪子,自然由寧氏的主母做主運營!」
東宮正廳內的人,紛紛看向門口。
來者,正是一身深紅誥命服,白髮銀絲,拄著拐杖,精神矍鑠的寧家老太太。她梳著最古板的髮髻樣式,額前一道黑色的抹額,抹額中央一枚雞血石,雞血石能夠看到根根血絲,乃是極珍品。
儘管已經六七十歲了,但是雙眸不顯渾濁,腿腳硬朗,那桃木拐杖上刻印著佛家箴言,拐杖就是個裝飾,老太太走路帶風的,估計再活個二十年沒問題。
京都的一品誥命夫人!
寧靖侯府的頂樑柱!
鳳幼安立刻警戒了起來,這小老太太雖然個子小,但卻渾身充滿了氣勢,不可小視。
傳聞寧老太太是個狠角色。
傳言果然不虛。
這老太太來得真是太及時了,一開口,就說寧靖侯夫人是掌家主母,這分明是在棄車保帥,準備把寧靖侯夫人推出去頂罪,保下整個侯府。
「婆婆。」
寧靖侯夫人一聽到這話,當時臉色就慘白如死人,滿眼的心痛和絕望,「您怎麼……」
她還以為,婆婆是來保自己的。
不曾想,是來遞刀子的!
寧靖侯府的老太太根本不理會兒媳,一轉身,對著泰和帝恭敬地行禮:「命婦拜見陛下,萬歲金安。」
泰和帝看到這老太太,怒氣內斂了些:「寧老夫人請起,來人,給老夫人賜座。」
鳳幼安有點意外。
寧家人,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能得陛下賜座?
這位寧老太太,竟然有那麼大的架子,能讓陛下都對她禮讓三分?
太子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壓低了聲音,解釋道:「她與已逝的皇祖母,是四十多年的閨中密友,情同親姐妹。父皇年幼時候,也得過她的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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