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淳對著天空長長的吸了口氣,儘可能的想要讓自己冷靜下來,可心中的憤怒卻讓他無法冷靜。
他苦笑著說:「南木澤啊南木澤,我是真的搞不懂你是哪來的臉說我傷害別人,是,為了達到目的,我不擇手段,為了成就一切,我傷害了數不勝數的人,可是南木澤你,你難道敢說你就從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人嗎?你能坐穩你的王位,還不是因為你的手上沾滿了鮮血,我們兩個半斤八兩,理應誰也不該說誰,你有什麼資格說我?」
「雪族的人把你的母后稱為了神女,你也將你的母后當成了清高神聖的聖人,甚至對於整個風青國而言,她是傳奇,是英雄,是所有人聽到都會豎起大拇指的存在,那僅僅是對你們,你知道在我眼裡她是怎樣的人嗎?」
「她虛偽,噁心,惡毒,狼心狗肺!她打著為國為民的旗號,確實為你們的風青國做了數不清的好事,但是對我們呢?分明就是她,挑起的最初的戰爭,也是她,聚集了三國兵馬,踏平我蘭曲國度!」
「呵呵呵,真是可笑啊,你們眼中的英雄,你們眼中的大人物,不過是通過傷害別人來成就他的美名霸業,可是被他們這些所謂的大人物踩在腳下的我們呢?我是真的很想問問她,我的國家確實很小,小到只有你們國家的幾座城市大小,但是再小也有數十萬的軍民,他們是怎麼忍心全部殺死的?怎麼忍心啊?」
景淳握緊了拳頭,額間青筋暴起,「是不是我輕而易舉的一句國破家亡,你們理解不了?是不是開口幾十萬的生命,你們都無法想像?那我問你們,即便我以一個陌生人的角度問你們……」
「如果說,在你們一生當中最幸福的時候,你們卻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母親,與最親愛的家人,一個接一個的慘死在你們的面前,你們會怎麼想?」
「如果說,一個從小把你捧在手心裡的姐姐,在你們的面前,被一群敵軍,活活糟蹋至死,你們是什麼反應?」
「如果說,你們的父親,也被剁了頭顱,掛上城牆,你們又是怎樣的反應?」
「……」
一連幾個問題,南木澤竟久久沒有回話。
柳笙笙的心情逐漸沉重,看向他的眼神,也變得逐漸複雜起來。
景淳苦笑了一聲,儘可能的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問:「是不是很難想像?你們能想像的到嗎?」
「不!不能!因為你們僅僅只是失去孩子一段時間,你們就分寸大亂,痛不欲生,可我將孩子還給你們了,誰將我的家人還給我啊……」
透明的淚珠沿著眼角滑落,景淳痛苦的瞪大了眼睛,眼睛裡面早已經布滿了紅血絲。
他就像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邊說著,眼淚瘋狂的往下滾落著。
那還是柳笙笙第一次瞧見那樣的他……
以前的他,吊兒郎當,年少輕狂。
→
卻不曾想,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
他心如刀絞,痛不欲生。
輕狂的外表下,原是早就已經傷痕累累……
風雪漸大,他孤零零的站在原地,身影單薄的可怕。
淚珠滾落,他苦笑一聲,又說:「所以你們根本想像不到吧?還是說,事實上你們也根本不屑為了我去想像吧?」
「我能走到今天的這個位置,何德何能?我能站在今天的這個位置,身後的每一個腳印都是血紅色的!但那些血並不是我殺死的那些人,更多的還是慘死在你們刀下的亡魂!」
「呵呵呵,真是可笑啊,太可笑了,在我心中仇恨最深的時候,我年幼無知,也沒有任何的手段背景,可等到我終於有能力報仇的時候,那些傷害我家人的,全部都已經,風燭殘年……」
「憑什麼啊?憑什麼當我要報仇的時候,所有人都告訴我,傷害我的人,都已經老了,死了,殘了,那我的滿心仇恨怎麼辦?那我的父皇母后,那最疼愛著我的皇姐,那些還沒來得及長大的玩伴,與無辜的百姓們,難道就白死了嗎?可是當年我能怎麼辦?當年他們傷害我家裡人的時候,也沒有想過我這個後代的想法,那我又為何要想他們的後代?」
越說越激動,越說越悲憤!
「我沒有了家,可是三個大國天下太平,國泰民安,我再也沒有了愛我的家人,可是傷害我的那些人,卻子孫連綿,安享晚年,憑什麼啊?無數個夜裡,我都在問這句話,到底是憑什麼啊?」
「是不是弱者就是沒有任何說話的權利?是不是弱者就應該由著勝利者吸乾所有鮮血?於是我就想我一定要變強大,我要變得更加強大,我要變成那個,可以書寫歷史的人,而不是勝利者筆下,輕描淡寫的一筆……」
「午夜夢回,我雖然會想到那個畫面,我一次次的夢見自己依舊躲在那個箱子裡,一次次的夢見箱子外面,最愛我的姐姐,被凌虐致死,然後他們,瘋狂的大笑著,耍鬧著,仿佛能夠將曾經的高位者踩在腳下,對他們而言是多麼快樂的事情,仿佛一條人命在他們眼裡,什麼都不是。」
「我永遠不會忘記,姐姐的死也沒能換到我的平安,我更無法忘記自己被拉出去之後,遭受了怎樣的虐待,我見識過最骯髒的手段,也經歷過最噁心的懲罰,身為蘭曲國的太子,被一群低賤的人踩在腳下,那群低賤的人該有多麼的快樂啊,仿佛那一刻,他們就翻身成為了人上人……」
「可這一切是我的錯嗎?母后是因為保護我才會命喪當場,身邊最親近的那些人,全部都是因為保護我才會死相悽慘,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我都在問,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我們的國家只不過是處在了三國最中心的位置,這難道就是我們最大的錯誤嗎?」
「不對,不是我的錯,一切都只是因為我太弱了!都是因為我的國家太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