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7)

  番外(7)

  十三重天贏了天族。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秋女聽得消息時,稍稍挑了挑眉,花牌簽子在指尖頓了頓,又嫻熟地翻了個邊,被輕輕地撂在了桌面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雪白的小獸過來蹭她的手掌,濕漉漉的鼻尖帶著一些涼意,她安撫地拍了拍它的腦袋,嘴角稍彎,帶著些愉悅的意味:「看吧,就說不用遷宮。」

  玉足落地,她將花牌簽子精準地擲進花筒中,聲音里蘊著些勾人的慵懶霏音:「走吧,去將我們的賭注收回來。」

  「還能小賺一筆。」

  像是能聽懂她的話,雪獸愉悅地眯了眯眼睛,氣勢十足地跟在她的身後。

  蒲葉既然回了十三重天,和秋女見面的機會自然而然多了起來。

  沒過多久,秋女收到了百花會的請帖。

  這一次,又和以往不太一樣。

  琴靈神女再次做東。

  秋女拿著女侍送進來的燙金帖子,修長的手指頓在額心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輕點,像是在思考什麼,最終,還是將那張帖子輕輕摁到了桌面上。

  十三重天逼退天族,財神汾坷渡劫成功,蒲葉回歸,一時之間,聲望達到了一個至高點。

  琴靈神女做東,不論是活躍在六界的名門大派,還是那些不問世事的隱世家族,都派了人前來捧場,因此比起往常,又更熱鬧些。

  還有一點,令秋女覺得舒心的是,天族這次,一個人沒來,估計也沒收到請帖。

  不來最好,省了一番虛與委蛇。

  百花會舉辦地點在魔域的一片山脈之中,崇山峻岭,重巒疊嶂,山水之間,美如畫卷,雲山之巔,仙氣氤氳。

  她到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

  深夜,星海流轉,銀輝撒落。

  秋女選了個院子,推門進去,雪獸跟在她的腳後跟旁亦步亦趨,一顆碩大的月明珠將屋裡照得亮如白晝。

  東南西北,皆有深不可測的屏障結界,她的神識甚至都沒徹底發散出去,就已經被彈了回來。

  其中有一道結界,給她的感覺格外熟悉,佛光濃郁,除了蒲葉,此處不會再有第二個人。

  「八兩,去將院門看好。」

  秋女像是受了風寒,垂首咳了兩聲,她微微蹙眉,面不改色地從空間戒里拿出兩顆藥丸出來,捏成細細的幾粒,再和著水吞咽下去。

  苦澀的藥味瞬間漫開。

  藥里蘊含的靈氣開始在身體中遊走,秋女盤膝坐在床榻上,精緻的小臉上,胭脂一樣的紅潤色澤褪去,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臉色變得越發蒼白,面紗脫落,輕輕覆在她青蔥一樣的指尖上。

  雪獸早就習慣了眼前這種場景。

  它低低地叫了一聲,很人性化地走過來蹭了蹭秋女的手。

  「明日若有人來請,就說我身子不適,暫不見客。」

  秋女睜開眼睛,一開口,就又忍不住開始咳,她猛的彎了彎腰,朝著雪獸擺了擺手:「去吧。」

  秋女之所以在收到請帖時猶豫再三,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她生來司四季,掌秋冬,身份尊貴,也生來帶著寒毒,這是歷任秋女難逃的命運,但好在前人已找到了藥引,研製出了藥方,慢慢的,這寒毒也能如抽絲剝繭一樣的從骨子裡剔除乾淨。

  只是需要時間。

  毒發時她的身體會迅速虛弱下去,靈力只剩不到一半,臉色蒼白,形似鬼魅。

  只需要再過三年,寒毒便可以完全壓制住,她再沒有後顧之憂。

  但這一次的發作期,正好卡在百花會和焚元古境之間,十分難熬。

  雪獸出去後,秋女的身上迅速蔓延出一層冰霜,細細密密的花紋纏繞著,恨不得擠進骨子裡去,而才服下的藥物也很快發揮了作用,熱與冷雙重煎熬,秋女眉尖蹙得極緊,身子顫了一下。

  雲潯無聲無息出現在屋裡,才要說話,就被一道霜寒之刃堪堪抵住了腳下的步子,借著月明珠的光亮,他能很清楚地看到秋女現在的狀態。

  「寒毒又發了?」

  他上前兩步,離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收斂了嬉笑的神色,皺著眉頭,問。

  過了很久,秋女才睜開眼睛,暫將體內的寒毒壓了回去,她渾身的靈力耗了個乾淨,一張艷若芙蕖的小臉現出些脫力的紅暈來,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起來一樣,頭髮也汗濕了幾綹,黏黏的貼在臉頰上。

  她瞥了雲潯一眼,靠在軟枕上,伸手將汗濕的長髮撩開。

  媚到了骨子裡。

  雲潯不為所動,他的目光從始至終都避開了那具玲瓏有致的身子。

  秋女的聲音很啞,帶著懶而乏力的意味,她問:「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

  她伸手夠了夠錦被,隨手散開,鋪在了身上,又笑:「不怕被琴靈神女瞧見?」

  雲潯聞言,立刻與她拉遠了些距離。

  用身體行動回答了她的問題。

  「我以為你不會來的。」

  雲潯捏了捏鼻樑骨,從空間戒里抱來一壇酒,當的一聲放在桌子上,道:「感應到了你的氣息,想來找你喝兩杯,解解愁。」

  秋女疑惑地哦了一聲,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怎麼?

  被回絕了?」

  不等雲潯回答,她又笑著搖頭,神色淡淡:「照我說,這也是你自己種下的因,有這樣的果只得生受著。

  琴靈神女那樣的性子,喜歡你時直白坦率,不喜歡時,只怕也是絕然得很。」

  「她又不是一樣稀罕的物件,擺在那,任你挑選,哪天喜歡了,回頭看看,她始終都在。」

  秋女微微傾身:「若是實在不行,便算了吧。」

  「我陪你喝一盞,該忘的,就都忘了。」

  秋女的酒量好,雲潯又刻意換了性溫的好酒,她身子正虛著,多喝些有利於靈力恢復。

  雲潯喝得酩酊大醉時,秋女卻只是微醺。

  雲潯甘拜下風,他撫著桌角起身,大著舌頭,道:「你且歇息著吧,我找蒲葉去喝下半場。」

  秋女聽到這個名字,漂亮的眼眸微眯,裡頭媚色如許,纏綿的透著一股子懶散的意味,她不經意地靠近雲潯,伸手,丟給了他一個香包。

  「這是什麼?」

  雲潯問。

  「女侍做的,我勾了些佛經在裡頭埋著,有靜心的功效,你拿去用著吧。」

  秋女說完,擺了擺手,儼然一副趕人的模樣。

  半個時辰後。

  雲潯坐在蒲葉跟前,接受了他全方位無死角的打量和問候。

  他的身上,沾惹了秋女身上特殊的藥香味。

  除此之外,雲潯腰上繫著的香包,明晃晃地在蒲葉眼前晃著,每晃一下,男人的眉就皺得更緊一分。

  「你和秋女,關係很好?」

  最後,蒲葉半眯著眼睛,有些隱晦地問。

  「宿宿?」

  雲潯喝高了,他聽了蒲葉的話,遲疑了一會,方點頭,道:「我們什麼事都說。」

  比如他有多喜歡琴靈。

  再比如她對蒲葉的在乎。

  蒲葉的臉,不可抑制地垮了下來。

  宿宿。

  親近之人喚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