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無悔知道,他也試圖要說服自己,要知足,要克制自己,要忘記那心上越來越大的缺口,要忍受愛而不得的痛苦。
其實這樣的痛苦,不比任何一種痛苦少。
愛情,親情和友情,缺少任何一樣,都是莫大的遺憾啊。
「殿下,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不如意,才是人生常態吧,也許兜兜轉轉,你們還會相遇,要懷有希望,也要經得起等待,畢竟我們能做的,也只有這樣了。」
晏無悔已經說不出更好的話來安慰他。
鳳之翼看著那遠方越來越模糊的黑影,喉頭上下翻動,悵然道:「是啊,能做的也只有這樣了。」
那一天,鳳之翼在城樓上站了很久,一直站到日落西陲。
直到晏無悔讓風來去把他硬勸回來。
回來之後,鳳之翼就染了風寒,病倒在床。
晏無悔給他用藥,也沒辦法讓他立即好起來,風來這個好兄弟便一直照顧在鳳之翼左右,主要是安慰他,開導他。
雲盾因為大醉一場,再加上有傷在身,也病倒在床,好在還有星燦和阿扎照顧他。
晏無悔覺得這次和談可真是有點啼笑皆非,雙方重要的代表竟然都病了。
所以和談被迫暫停下來。
鳳之辰倒是不著急的樣子,整天無所事事地在逸城附近轉悠,不時地和軍中的將軍們套近乎。
有時候見到晏無悔,也用那種陰陽怪氣的眼神看她,甚至故意說一些話來嘲諷晏無悔。
晏無悔懶得搭理他,幾次三番,鳳之辰也覺得自己無趣,便作罷了。
鳳九霄和使團的大臣倒是一直商議著如何儘快將盟約落實下來,他們的底線在哪裡,如何迫使對方接受他們的條件,又不破壞和平這個大前提。
晏無悔每天除了給鳳九霄調養身體之外,就是做一些美食送去給鳳之翼和雲盾,好安撫兩位病人。
藍月自從和風來互通心意之後,經常也不見人影,晏無悔還是很能體諒她的,畢竟小女孩才開始談戀愛,自然總要和心上人黏在一起的。
有時候沒有事情,晏無悔還會故意讓藍月去休息,好方便她和風來約會。
這天吃過晚飯之後,晏無悔吃的有些多,便到外面走動走動。
這會兒天還沒完全黑下來,但各處已經開始掌燈了。
晏無悔走到哪裡,都會有人跟她打招呼,多半都是軍中的士兵,還有一些逸城的百姓也對晏無悔很友好。
因為晏無悔沒有高高在上的架子,百姓們都覺得她很友善,每天都有人來給晏無悔送新鮮的蔬菜和自家母雞下的蛋,晏無悔吃都吃不完。
晏無悔打算走完就回去給鳳九霄輸液的,沒想到在拐角處遇到了星燦。
星燦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她。
「星燦,你怎麼也在這裡?真巧啊。」晏無悔笑著打招呼。
星燦盯著晏無悔看,內心卻萬分掙扎,他沒有時間了,第三天了,如果今天還不動手,那個人會說到做到,哪怕伊蓮走到天涯海角,他也會把伊蓮給殺了。
他沒有辦法不顧伊蓮的死活。
雖然自己這樣做,也會萬劫不復,可是……至少伊蓮已經安全了。
三天的時間,他們加快速度,就已經離開了燕州了。
晏無悔問:「你是不是找我有事?」
星燦點頭,道:「的確有事要找你,可以嗎?」
「嗯,有事你就說吧。」晏無悔以為星燦遇到了什麼難題,所以才會如此古怪。
星燦看著她,藏在袖口裡的匕首已經被他的體溫變得溫熱起來。
他一隻手背在身後,他知道,這麼近,晏無悔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他很容易就會得手。
可是那匕首像是有千斤重,他怎麼也沒辦法做到。
星燦的身體不自覺地開始顫抖。
晏無悔皺眉,不知道他怎麼了。
「星燦,你病了嗎?」晏無悔問,她伸出手,想要去探星燦的脈搏。
星燦下意識地揮開她,與此同時,匕首也划過了晏無悔的手。
晏無悔的手瞬間就被割開了一道口子,她震驚地看著星燦,問:「你……你要做什麼?」
星燦又震驚又無措,匕首還握在他的手裡。
「你要殺我?」晏無悔終於發現了這個事實,這實在讓她驚到無以復加。
晏無悔想要逃跑的,其實也不用跑,她只要喊一聲,立刻就會有人過來,將星燦制服。
星燦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機會,他的匕首頹然落地。
「對不起。」星燦道,「我是想殺了你,所以現在……請讓人過來殺了我吧。」
晏無悔意識到,星燦並不是真的想殺她,否則剛剛那麼長的時間,他有很多機會可以用匕首刺穿她的心臟,割破她的頸動脈,任何一個方式,都能讓她當場斃命。
晏無悔捂住了自己手上的傷口,她知道,如果此時聲張,肯定會影響到和談。
好不容易進行到了這一步,難道就此功虧一簣嗎?晏無悔不甘心。
「星燦,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晏無悔問。
星燦搖頭,道:「你不要問了,殺了我吧,你可以做到的。」
星燦已經沒有辦法狠下心去殺晏無悔了,他不想讓那麼多人陪葬,如果必須要犧牲誰,那麼就讓他死吧。
「晏無悔,你殺了我,我只求你一件事,派人把伊蓮帶回來,保護好她。」星燦懇求道。
晏無悔問:「有人逼你這麼做的,對不對?是什麼人?」
「你不要問,我不能說,我只想死。」星燦一心求死,他不可能出賣那個人的。
晏無悔冷冷看著星燦,問:「有人用伊蓮的命逼你刺殺我,而你知道,一旦你出手殺了我,天元和匈奴就不可能和談成功,還會血流成河,所以你這幾天一直充滿了罪惡感,你送走娜迦和伊蓮也是想保護她們,對不對?」
晏無悔所猜測的,每一句都是對的。
星燦一言不發,頹然坐在地上,道:「我下不了手,可我也沒有別的辦法,晏無悔,我真後悔當初擄走了你,我真後悔遇到你,摻和到這件事上,是我這輩子做的最錯誤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