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九霄看著晏無悔,問:「所以你就私自決定去救他?真的只是因為這個緣故才不顧危險,跑去救他嗎?」
「我……」晏無悔語塞了。
鳳九霄接著問:「如果你不認識雲盾,沒有和他相處那段日子,你還會冒著生命危險去救他?」
晏無悔欲言又止,她無法否認。
「不說話,是代表默認?」鳳九霄越發惱恨,手臂在微微顫抖著。
晏無悔終於開口道:「我不是默認,九霄,我承認,是因為我認識他,知道他並不是十惡不赦之徒,知道他也是和我們一樣,有血有肉,有情有義的人,所以才覺得可以規勸他,實現長久的和平。」
鳳九霄怒極反笑,問:「你憑什麼認為戰爭是一個人可以決定的?你憑什麼認為他接受和平,我們就要接受?」
「難道你不願意看到邊境安寧,國泰民安嗎?」晏無悔震驚地問。
鳳九霄冷下臉,道:「當然想,可未必只有靠一紙脆弱的盟約就能實現,的確不可能保證天元世代都能出一個戰神,但至少本王有生之年,可以將匈奴徹底消滅。」
鳳九霄竟然抱著要遠征匈奴的心思。
「你……你是說,你不僅要趕匈奴出燕州,還要遠征匈奴?」晏無悔問。
鳳九霄毫不避諱自己的心思,道:「匈奴威脅中原大地已經上百年,斬草不除根,就算換來一時的平靜,將來他們強大了,還是會覬覦我天元的大好河山,唯有徹底將他們剷除,才能真正確保國泰民安。」
晏無悔倒退了兩步,步履踉蹌,身體微微顫抖。
「斬草除根,剷除他們?那就是連草原和大漠也不留給他們?」晏無悔問。
鳳九霄道:「雖然本王對那片貧瘠的土地沒什麼興趣,但是臥榻之側,豈容它人酣睡?更何況還是一群野心勃勃的草原狼!」
晏無悔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起來。
滅絕……那就是不給匈奴人活路,要徹底將他們斬盡殺絕的意思。
「王爺如果真的這麼做,和匈奴人也沒什麼區別吧?他們來燒殺搶掠,實行屠城策略,王爺也要效仿嗎?」晏無悔問。
鳳九霄看著晏無悔逐漸蒼白的臉色,道:「本王只是希望我天元子民,永遠不再受到匈奴人的威脅。」
「那也不必實行種族滅絕的辦法!要想和平,並非只有戰爭一個辦法,如果有犧牲更小的方式,有更人道的方式,為什麼要用戰爭這種殘酷的形式來達成呢?」
晏無悔作為一個現代人,絕不是因為聖母心態才拒絕戰爭,是因為她知道,戰爭是毀滅,不存在贏家。
「戰爭除了要犧牲大量的青壯年,還要消耗數以億計的財富,百姓辛苦一年,大部分收入都要拿來養兵打仗,他們自己吃不飽穿不暖,這就是你想要的國泰民安嗎?」
「那些青壯年男子,本可以成為有效勞動力,他們不打仗,將可以創造更多的財富,養家餬口,上繳賦稅,國富民強,才是當權者真正應該要考慮的吧?」
晏無悔據理力爭,她絕不會贊同鳳九霄要實行他的「滅絕匈奴」計劃。
「那只是一時的犧牲,如果匈奴的威脅不存在了,國家自然會安寧,後世子孫便不再受戰爭之苦。」鳳九霄道。
晏無悔笑了,搖頭,道:「王爺心裡清楚,戰爭從未遠離,窮兵黷武的下場,就會逼著百姓造反,前朝如何滅亡的?當年跟隨鳳氏推翻舊王朝時,鳳氏是不是承諾要讓他們過上好日子?」
「一個朝廷的滅亡,首先就在失去了民心,沉重的賦稅和徭役,百姓別說安居樂業,連生存都極為艱難。這樣的朝廷,王爺覺得能夠撐到匈奴人被趕盡殺絕的那一天嗎?」
晏無悔沒想到鳳九霄也是這樣一個糊塗人。
他是高高在上的日子過得太久,所以忘了低層百姓真正的需求嗎?
鳳九霄看著晏無悔,眼神變得幽暗起來。
他是憤怒的。
可是憤怒之後,他迅速冷靜了下來。
「九霄,我希望你不要總站在當權者的角度去考慮問題,我承認,你說的斬草除根,的確一勞永逸,可是如果要耗費數十年的時間去發動這一場滅絕戰爭,絕對是得不償失的。」
「你的初心很好,可百姓是否能夠承受得住?國庫是否充盈到能實現你的大計?百姓是否願意將自己的兒子丈夫送到你的身邊,讓他們流血犧牲?」
「天元立朝短短几十年,內憂外困,從來沒有間斷過,現在要做的不是去打仗,而是休養生息,先發展經濟,先讓百姓過上好日子,穩定民心,實現國富民強,再去考慮對外戰爭吧?」
晏無悔的話,字字句句,都是真知灼見,她相信鳳九霄不會沒考慮過。
鳳九霄抿著嘴,終究不能反駁。
如果他真的沒有考慮過晏無悔說的這些話,也就不會一直只是被動抵抗匈奴了。
他生氣的不是晏無悔的「計劃」,而是她竟然去救了敵人。
更可惡的是,他在和雲盾對戰的時候,雲盾那些話,分明就是在宣告他對晏無悔的「別有居心」。
可晏無悔還是義無反顧地去救了雲盾,這對鳳九霄是一種赤果果地「打臉」。
面對鳳九霄的沉默,晏無悔又覺得自己剛剛有些話說的太重了。
「九霄……」
「你出去吧。」
鳳九霄此時還沒有徹底從憤怒中冷靜,他現在不想面對晏無悔。
「九霄……」晏無悔心一涼。
「出去。」
鳳九霄背過身去,的確是不想見她的意思。
晏無悔幾乎要哭出來,他從來沒有這樣對她過。
「我不出去。」晏無悔倔強地站在那裡,「憑什麼你要我出去我就出去,我是你的妻子,又不是你的奴婢。」
晏無悔賭氣一般地走過去,挨著他身邊坐下來,道:「我今天偏不出去,哪有做丈夫的大半夜把自己的妻子趕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