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晏無悔掙扎了兩下，卻很快就沉浸在這個吻里。
鳳九霄終於覺得心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上，穩穩妥妥，晏無悔回來了，她在他身邊，真實得不能再真實。
夢裡面她只是害怕地哭泣，可是現實的她又怎麼會是個只會無助流淚的女子？
她是個無論身處何時何地，都能發光的女子啊，她不會束手就擒，她哪怕被人綁住了手腳，困在了籠子裡，也依然會努力掙脫，奮起反抗。
這才是他愛上的那個女子，眼前都是敵人，也毫無畏懼，勇往直前。
雖千萬人，吾往矣！
所以她可以回來，她一定會回來。
晏無悔氣喘吁吁地趴在鳳九霄的胸膛上，享受著片刻的寧靜。
鳳九霄輕撫她的頭髮，他不必說，晏無悔也能明白他的心情。
最初是忐忑是不安是惶恐，可此時，卻已經煙消雲散了。
輸液瓶緩慢流淌著藥液，滴滴答答，順入鳳九霄的身體，慢慢在他的身體裡起著細微的變化。
鳳九霄漸漸覺得心口舒緩了許多，也輕鬆了許多。
兩人待在一起，也沒有人過來打擾，鳳九霄休息得差不多，才問晏無悔：「你怎麼回來的？」
晏無悔將自己如何如何謀劃，又如何如何實施計劃，最後又怎麼給雲盾下毒說了一遍，只是省略了樹林中被狼群圍攻，被雲盾相救的事情。
她不是不願意誠實面對鳳九霄，只是認為這一段該成為一個秘密。
雲盾無論如何也是敵人，鳳九霄要是因為這件事生出了芥蒂，她不是自討苦吃嗎？
「你一個人跨越了林子？害怕嗎？」鳳九霄擔憂地問。
晏無悔點頭，道：「害怕，太黑了。」
「你說你回到陽城，還被關進了戰俘營里？」鳳九霄皺眉問。
晏無悔點頭，道：「當時那些人並不認識我，以為我是匈奴人派來的奸細。」
「真是一旁糊塗的東西。」鳳九霄生氣地罵道。
晏無悔笑道：「也不能怪人家，畢竟你也沒有告訴別人，你帶了王妃過來，失蹤的是晏大夫，我當時也是一時情急，才沒有報晏大夫的名字。」
「苦了你，要和那幫臭俘虜住在一起。」鳳九霄心疼她。
晏無悔忽然想起那個老者的話，道：「九霄，你知道他們把戰俘拉去戰場上當敢死隊的事情嗎？」
「敢死隊？」鳳九霄疑惑地問，這個名詞他沒聽過。
晏無悔道：「就是他們用戰俘當送死去衝鋒陷陣，而且戰俘營的情況特別糟糕，生病了也沒有人去醫治，任由疾病蔓延，他們甚至虐待俘虜。」
鳳九霄看著晏無悔，眼神平靜。
「這是戰爭。」鳳九霄說得很乾脆。
晏無悔有些吃驚，問：「你都知道？」
「在戰場上，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美好，戰俘數量太多，要防止他們團結起來發生暴動，還要花很多糧草去養活他們，這並不容易。」
鳳九霄果然是知情的，也默許了這樣的行為。
晏無悔很是意外，她以為鳳九霄並不知道，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張。
「可是他們已經投降，繳械，失去了保護自己的力量，他們被關了起來，為什麼還要虐待他們，甚至讓他們去大批大批地送死？」晏無悔不解，虐待戰俘，這是可恥的行為。
鳳九霄不懂晏無悔為什麼生氣。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鳳九霄希望晏無悔不要過多插手軍隊的事情。
晏無悔憤憤道：「是，我沒有資格管，可是我絕沒有想到，你會草菅人命！」
「草菅人命？」鳳九霄都懵了，「你怎麼會這樣想？」
「難道不是草菅人命嗎？儘管他們是匈奴人，可是投降的人就是為了活命，你連活命的幾乎都不給他們，他們為什麼還要繼續投降，你這樣只會逼著敵人跟你拼死相搏，長此以往，戰爭會越來越慘烈，何必呢？」
晏無悔覺得，這樣才是惡性循環，難怪每一次和匈奴人打仗，都會犧牲那麼大。
不只是匈奴人，天元的戰士們也一樣在流血犧牲，敵人越是不肯放棄，雙方只有血拼到最後，直到一方徹底被屠殺。
因為投降也不會換來生存，反而會喪失尊嚴。
鳳九霄皺眉，晏無悔的態度過於激動了。
「你在意他們做什麼？只是敵人而已。」鳳九霄不以為然。
晏無悔無法想像這話是從鳳九霄嘴裡說出來的，或者說，她從前根本想錯了。
「我以為你打仗只是迫於無奈，只是因為要保護百姓。」晏無悔帶著濃濃的失望道。
鳳九霄很肯定地道：「的確是這樣，我也一直在這麼做。」
「可是虐待戰俘，也算是正義的嗎？」晏無悔質問。
鳳九霄道：「虐待戰俘？這不是很平常嗎？匈奴人也是這樣做的，俘虜並沒有被優待的特權，只會淪為奴隸，既然是奴隸，主人自然有發配的權力。」
晏無悔不知道怎麼跟鳳九霄說，她的觀念和鳳九霄從跟不上就是不同的。
她試著冷靜下來，緩了緩語氣，道：「九霄，我認為這是不正常的，戰爭的雙方只是利益不同，沒必要將仇恨不斷地擴大，我們最終希望的是和平，不是嗎？」
「和平？」鳳九霄笑了，「無悔，你太天真了，我們和匈奴人，不可能有和平。」
「為什麼？」晏無悔問。
鳳九霄道：「他們是蠻夷。」
「蠻夷？他們只是和我們不同罷了，為什麼就是蠻夷？他們當中也有善良的人，也有不喜歡打仗的人，也有普通老百姓。」晏無悔試圖給鳳九霄普及「人人平等」的觀念。
鳳九霄卻不是那樣想的，他道：「蠻夷就是蠻夷，不管其中有什麼樣的人，蠻夷是不可能和我們一樣的，他們生性殘忍，弒殺暴虐，和野獸沒有區別，你能和野獸和平共處嗎？面對野獸，要麼成為它的獵物，要麼將它變成獵物！」
鳳九霄信奉的是叢林法則。
晏無悔覺得自己真的太天真了，她以為和平並不那麼遙遠，可是連鳳九霄這樣一個站在金字塔頂的人，擁有大智慧，擁有大胸襟，可以接受很多她的觀念的人，都無法贊同她的觀念。
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