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飛白沉默了下來。
「其實你心裡很在乎段飛羽吧？只是你不願意承認，或者說……你害怕被她拒絕。」穆輕輕也不敢篤定，但是她隱約能覺察到段飛白對段飛羽的特殊感情。
段飛白冷笑道：「荒唐，我不過是利用她而已，我會在乎她嗎？」
「要是真不在乎，又怎麼會明知道暴露自己的行蹤會有什麼後果，還是在來到天都之後去找她了呢？」穆輕輕問。
段飛白愣住，問：「是她……她出賣了我？」
穆輕輕可看到了段飛白眼裡的受傷。
「她只是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在你和我爹之間，她選擇了忠於我爹而已。」穆輕輕知道這樣有點過分，可是為了救秋月，她也必須要不擇手段了。
段飛白忽然笑了，笑容有幾分悲哀，道：「她終究是不肯原諒我，也好……我不欠她什麼了。」
鳳輕揚挑眉，問：「不想親自問問她，為什麼她要這樣對你嗎？」
「她恨我。」段飛白自己回答了。
穆輕輕問：「那你有沒有什麼相對段飛羽說的？我可以幫你轉告。」
段飛白看著穆輕輕，道：「你以為這樣就能感動我，讓我告訴你秋月的下落嗎？」
「秋月是無辜的，她和你無冤無仇，你已經沒有機會再重頭來過，哪怕我們放你走，你也掀起不起什麼風浪來，何必要連累一個無辜的人呢？」穆輕輕嘆息道。
段飛白道：「誰說她與我無冤無仇的？要不是她……要不是你們，飛羽不會那麼恨我。」
鳳輕揚皺眉，想起段飛羽被抓了之後，秋月的確對段飛羽用了一些非常手段。
「身為男人，卻在自己心愛之人落難之際，置身事外，有什麼資格怨恨別人？當時大家是敵對立場，秋月那樣做無可厚非，更何況她還是聽從我的指示行事，你要怪也該怪我，沒必要遷怒秋月。」鳳輕揚道。
段飛白冷笑，道：「你不就是想要用飛羽把我引出來麼？我如果那時候不顧一切去救她，最後的結果不過是我們一起淪為你的階下囚。」
「如果是我愛的女人被人抓走了，我就算明知是死，也會不顧一切去救的，你只是更愛你自己，不要找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了，反而顯得你不像個爺們兒。」鳳輕揚鄙夷道。
段飛白臉色愈發難看，道：「有勇無謀就是男人了？莽撞衝動就是男人了？我知道義父和你們的關係，義父一向很寵愛飛羽，他不可能看著飛羽被你們弄死的，只是……只是要吃些苦頭罷了。」
「所以你就眼睜睜看著她吃苦頭唄？難怪她那麼恨你了，明明是為了你才背叛了我爹，最後受苦受難的卻是她一個人，而你明明可以救她，卻對她視而不見，這一次她賣了你，也算是你的報應了。」穆輕輕都有點生氣，為段飛羽感到不值。
「是啊，所以我沒有怪她，這是我應得的。」段飛白微微閉上眼睛，只是心口陣陣泛疼，臉上的肌肉也微微抽搐著，顯然他並不是嘴上說的那麼不在乎。
穆輕輕道：「不僅是你應得的，還是你自作自受的，你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做的這一切，對一個女人的傷害有多麼大。她對你失望透頂，恐怕即便你死了，她也不會原諒你吧？」
「她恨我也好，恨我至少說明她在乎我。」段飛白目光忽然溫柔了一下，「我只是運氣差了一點，如果我成功了，這雲夢的江山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她要什麼我都能給得起。」
「可你給的，未必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恐怕你就算當了皇帝也給不起。」穆輕輕微微搖頭。
段飛白執拗地道：「不可能，我要是成了皇帝，這天下有什麼我給不起的？我富有四海，她想要什麼就會有什麼，再也不用過漂泊不定的日子，再也不用出生入死，她可以過安穩富足的生活，像普通女子那樣，她說過……她一生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夠安度餘生，不必再過朝不保夕，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迎來死亡的日子。」
「可是我們都無法脫離皓雪樓，我們一直過著把腦袋提在手裡的日子，那種提心弔膽的日子，永遠沒有終點，隨時擔心身邊的人會背叛自己，今天還是同伴，明天就可能拔刀相向，我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跟我一起長大的人，也只是義父懸在我頭上的劍。這樣的日子要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呢？只要我掌握至高無上的權力的時候，這世上只有皇權是至高無上的。」
段飛白眼中的光芒乍現，但很快又暗淡下來，因為他明白，自己功虧一簣，再也沒有機會達成他的心愿了。
穆輕輕抿著嘴，不知道說什麼好。
「如果你不想過這樣的日子，你應該跟爹說的，他未必不能放你去過普通人的日子。」穆輕輕覺得段景旭不是那種狠心絕情的人。
「呵呵……你以為你爹是多麼仁慈的大善人嗎？他培養了我們，苦心把我們養大，是為了什麼？說白了，我們八個人，只是他手裡八顆最強有力的棋子而已，退出皓雪樓的人，會有善終的嗎？從我們進入皓雪樓的那一天開始，就註定了除非死，不然絕不可能全身而退。如果人人都能自由選擇進入和退出，那皓雪樓就不會有今天的地位了。」段飛白嘲諷穆輕輕的無知。
穆輕輕臉色微變，道：「我爹他……」
「他只是對你這個親生女兒寬厚仁慈而已，每天面對你掛著和藹可親，溫柔善良的笑容，你就以為他真的就是看起來那樣無害嗎？要是真的那麼仁慈，怎麼可坐到樓主的位置上去？當年他可是親自推翻了上一任樓主，將前任樓主一家趕盡殺絕，才能穩坐樓主之外。所有反抗他，不服他的人都死了，知道嗎？真是天真又愚蠢的女人，還真以為自己的爹是大善人嗎？」
段飛白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一切。
穆輕輕腳步踉蹌了一下，一時間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