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無痕大概了解了穆輕輕的想法,莞爾一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本是修道之人,情愛二字早已入不得我的心,我的執念在於……恨!」
「恨?你看上去好像不是會心懷怨恨的人。」穆輕輕更驚訝了,對方那種恬淡的氣質,哪兒像個背負著深仇大恨的樣子。
玉無痕道:「如果你看不出來,那說明我這三年坐禪,總還有些作用的。」
「也只有修道之人才能心無旁騖吧,我們這樣的凡人,總要為愛恨嗔痴而困擾的,並且甘之如飴。」穆輕輕想到自己,有感而發。
玉無痕問:「心中有恨,難到不覺得煩惱嗎?」
「煩惱啊,可有些恨不是靠坐禪就能忘記的,我不是那樣脫俗之人,愛也好,恨也好,我都願意去背負,去承受,若不是靠著仇恨,大概我還活不到現在。」穆輕輕坦然道。
那十年折磨,不正是靠著恨意才勉強自己撐下來,要活著等到敵人慘澹收場的時候。
如今她怨恨的人都死絕了,她也就不再被仇恨折磨。
「姑娘真是個直白坦率的人。」玉無痕微笑著道。
穆輕輕也笑,道:「大概是您看著像個世外高僧,我就忍不住對你吐露心聲了吧?」
兩人相視一笑,玉無痕眼裡竟有一抹異樣的光彩閃過,他莫名摸了一下心口的位置,好像覺得心跳得跟平常不太一樣。
穆輕輕並未發現玉無痕的小動作,只是環視了一下四周,問:「這裡能出去嗎?我是說,不通過上面的那座山,能離開無極宮嗎?」
「可以。」玉無痕道,「你想去哪裡?」
「有朋友來無極宮救我,我得想辦法找到他們,但我也不知道他們此時在什麼地方了。」穆輕輕愁容滿面地道。
「你是被無極宮抓來的?」玉無痕問。
穆輕輕點頭,道:「這不是明擺著的麼?否則我幹嘛要冒著生命危險攀爬鐵索?」
玉無痕道:「無極宮這幾年的確是非不斷,不過他們竟然讓你住在仙宮裡,倒是很奇怪,一般被抓來的人,不是殺了就是拉去當苦力,或者監禁在地牢,你是唯一一個被困在仙宮的,看來她們對你還不錯。」
「是什麼緣故我也不清楚,不過我還是要離開這裡的。」穆輕輕道。
玉無痕點頭,道:「嗯,我可以送你離開無極宮。」
「當真?」穆輕輕驚喜地問。
玉無痕點頭,道:「我在此地已經三年了,雖然不曾離開過,但是想要離開也不難。」
「那真是太好了,玉……玉先生,就拜託您了!」穆輕輕忍不住給他鞠躬,心中無比歡喜,只要離開了無極宮,就不用擔心連累鳳輕揚了。
如果不用救她,鳳輕揚自己想要脫身應該不難。
「你等我一下,我去準備準備。」玉無痕道。
穆輕輕點頭,玉無痕轉身進了木屋,不一會兒,他背了一個小包袱出來。
「你就這麼點兒東西?」穆輕輕驚訝地問。
「嗯。」玉無痕點頭,「修道之人,一切從簡,身外之物,不需要太多。」
「衣裳也沒有嘛?你這么小的包袱里恐怕只有一件衣裳吧?」穆輕輕忍不住想,難道這三年,這個人都沒換衣裳?
玉無痕臉色微紅,不知怎麼竟覺得有些窘迫,道:「我的衣裳就身上這一件,平日換洗過後,會用內力烘乾,並不需要換衣裳。」
「原來如此,您還真是很節儉啊!」穆輕輕心想,這樣多方便省錢?
難怪他都沒什麼行禮,世外高人就是不同凡響。
穆輕輕內心油然生出幾分敬佩來。
玉無痕帶著穆輕輕從山谷中往外走,穆輕輕起先沒有看到出口,是因為出口被層層疊疊的巨石給擋住了,這裡簡直如同迷宮一般,如果沒有熟悉地形的人帶領,還真是難以走出去。
走到出口的時候,穆輕輕抬頭,發現已經是漫天繁星閃耀了。
玉無痕拿出水囊,道:「累了?喝點水吧。」
「嗯,多謝。」穆輕輕接過來,就對著嘴喝了兩口,玉無痕伸出手,想要提醒她,但已經來不及了,那水囊是他自己用的,所以平日裡也對著嘴喝。
他心又亂跳了幾下,不知為何,一向不愛與別人共用物品的他,竟不覺得穆輕輕這個舉動很討厭,反而……反而無端有些臉熱,覺得好似有點曖昧。
穆輕輕並沒有覺察到玉無痕的小動作,喝了兩口又將水囊還給她,她的心思全用來思考如何聯繫上鳳輕揚上,根本沒有分心注意別的事情。
第6章
又走了好久,穆輕輕已經很累了,主要也沒有吃東西,覺得腹內空空,這山路又極其難走,她本就是個體力薄弱的人,此時真覺得吃力地很。
反觀玉無痕,依然面不改色,甚至連汗都沒有一滴,臉色依然那麼平靜,就像這幾個時辰的路,對他而言,和出門溜達了一圈一樣。
穆輕輕不得不服。
「輕輕姑娘累了嗎?」玉無痕問。
穆輕輕有點不好意思,道:「的確有些累了,不過沒有關係,我還撐得住。」
玉無痕看她走路的姿勢都已經有些扭曲了,問:「你的腳是不是受傷了?」
穆輕輕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她自己也知道,腳因為這麼走,已經磨出水泡了,此時怕水泡也破了,儘管她極力隱忍,依然覺得腳疼得厲害,所以走路的時候姿勢顯得很彆扭。
「沒……沒關係,還能忍。」
穆輕輕不想耽誤時間,她怕自己磨磨蹭蹭,會沒辦法及時與鳳輕揚聯繫上,他跑去無極宮,卻見不到自己,一定會非常擔心的。
玉無痕忽然走過去,略帶自責道:「我又忘了姑娘不是習武之人,竟帶著你走了這麼久的山路,對不住……我來背你吧,前面有口泉水,可以去梳洗一下,稍事休息。」
穆輕輕搖頭,道:「不不……這樣太麻煩了,我可以自己走的,沒關係,不過是磨出幾個水泡,不算什麼。」
「磨破了?」玉無痕皺眉,「輕輕姑娘,別跟我客氣,你這樣繼續走下去,恐怕出不了無極宮,雙腳就該廢了,到時候還是走不了,何必呢?」
穆輕輕只是覺得男女有別,她讓一個男人背著自己,總覺得不太妥當。
可玉無痕一臉坦坦蕩蕩,分明是個心無邪念的君子,她如果說出來,反而顯得她太狹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