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莊主近乎哽咽地問:「你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穆輕輕停下腳步,回頭,露出一抹微笑,道:「我沒有機會可以給您,我已經足夠強大,可以照顧好自己了,您也到了這樣的年紀,可能更需要被人照顧,但應該不會是我。」
穆輕輕再次頷首,然後毫不猶豫地離開。
段莊主沒有再阻撓她,只是滿目瘡痍,深深嘆息了一下。
穆輕輕帶著人離開了墨梅山莊。
常青進來問段莊主:「是否要攔住小姐?」
「不必了,我沒有資格攔她。」段莊主搖頭,哪怕再想挽回女兒,他也知道,有些事情強求不得。
常青看著段莊主蒼白的臉色,寬慰道:「主子,小姐可能只是一時想不通,只要您多關心她,她遲早會心軟的。我聽說小姐是個特別善良的人,她對誰都很好,沒道理獨獨對您殘忍。」
「是我的錯啊,如果當年我可以早點去找雁娘,不執拗地認為非得功成名就才有資格提親,就不至於有後來的誤會了。雁娘至死都還以為我背叛了她,她那時候一定還在怪我吧?」
說到這裡,段莊主潸然淚下。
失去摯愛已經讓他肝腸寸斷,得知摯愛是被人殘忍殺害的,就更讓他痛不欲生。
常青到底不忍心看主子這樣傷心,安慰道;「主子,有些事兒也不能怪你,你不必那麼自責,天命難違,非人力所能改變。」
「哎……我知道再傷心也無濟於事,可輕輕她不接受我,我也沒有任何資格怪她。」段莊主擦了擦眼淚。
常青也知道,穆輕輕不是個沒有主見的女子,哪怕她心再軟,也不可能強求她去接受莊主這個陌生的父親。
「莊主,慢慢來吧,人心都是肉長的,她遲早會明白莊主的心意。」
段莊主點點頭,問:「找到飛羽了嗎?」
「聽說被姑爺抓去了,關著呢。」常青回道。
段莊主冷了臉,道:「也該她吃吃苦頭了,不用理她,竟然背著我對輕輕下手,就不能怪我不講父女情義。」
「七小姐是您收養的唯一一個女兒,您這些年對她視如己出,她便無法接受主子您有自己的親生女兒,擔心自己地位不保,才會下此毒手。」常青倒是對段飛羽的心思了如指掌。
段莊主哼了一聲,道:「養了個白眼狼,差一點害了輕輕,好在飛葉還算孝順,知道幫我照顧輕輕。」
「五爺的心還是向著您的,不過主子,您也得關注一下八爺的動靜了,七小姐之所以會去天都,也是沖他去的。」
常青提醒段莊主。
段莊主點頭,道:「既然輕輕要回天都去,我們也跟著去吧,你安排一下,明日就出發。」
「可是您的身體……」常青擔心段莊主受不了長途跋涉的顛簸。
段莊主擺擺手,道:「無妨,我自己心有數。」
「哎,那屬下這就去安排。」常青出去了。
段莊主想到穆輕輕的話,依然難以釋懷,心中糾結著,到底怎麼做才能挽回女兒的心。
他不想有生之年,都無法彌補當年虧欠穆輕輕母女的。
皓雪樓在他的帶領下蒸蒸日上,早已比當年師父在世時更加強盛,江湖上除了無極宮,也沒有能夠與皓雪樓匹敵的了。
就連無極宮這些年也日漸落寞,無法與他皓雪樓爭輝。
可即便這樣,又有什麼意義呢?
他最初只是想要擁有一個足以匹配心上人的地位,能風風光光把她娶回家。
可最終卻都失去了。
穆輕輕此時也陷入了紛繁的思緒里,關於段莊主,關於她母親。
她忍不住想,自己經歷的這一切,到底該找誰負責?
「公主,您會與段莊主相認嗎?」錫蘭忍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地問。
如蘭白了她一眼,道:「多嘴,這件事也需要你問麼?」
錫蘭吐吐舌頭,道:「我錯了。」
穆輕輕倒也沒有責怪錫蘭,連她自己也不敢斬釘截鐵說自己一定不會認他,但至少目前是不會的。
皓雪樓的主人。
穆輕輕一聽便知道段莊主的身份不簡單,江湖上的事情她不了解,但能夠建出墨梅山莊這樣的宅邸,便可見一斑。
更何況,他底下還養了幾個出類拔萃的義子義女,段飛葉和段飛羽她都見過了,那個段八爺也必然不是簡單角色。
穆輕輕知道,這潭水太深了,自己未必能趟的過去,段飛羽要殺她,必然是怕她過來搶了他們的利益。
她無心涉足江湖事,更無心去搶別人的東西,但段莊主的義子義女們可並不一定這麼想。
有時候她的存在就是一種威脅,如果她還跑去和段莊主相認,恐怕更要引來各路仇敵了。
雖然不怕事兒,但穆輕輕也不想惹事,更不想引火燒身。
對段莊主,她還無法接受,畢竟二十多年,她從未受過他的照顧,更不知道他的存在。
突然冒出來一個人,說是她的父親,哪怕是真的,也很難叫人接受啊。
「不提這件事了,對了……哪怕回了天都,對姑爺也儘量不要說,我不想節外生枝。」穆輕輕不是要隱瞞什麼,她只是沒有想好,要怎麼解釋這狗血的身世。
「公主放心,我們是不會提的。」如蘭保證。
穆輕輕微微點頭,心情複雜地閉上眼睛,本因為要回天都與鳳輕揚重逢的喜悅,現在也淡了很多。
從廬州府一路到天都,穆輕輕發現沿途竟然一直暢通無阻,不管她要在哪裡歇腳,都有人大開方便之門,準備的周到得讓她都不好意思。
她心裡也大概猜到是段莊主的安排,但也沒有拒絕的想法,既然他願意這樣做,她就假裝不知道,安心受著便是。
總也不是她求來的,至於將來段莊主會不會以此來挾持她的感情,她也不在意,反正不會因為一些小恩小惠就給自己找個爹。
如果他真是如他所言,這些年來始終無法放下她和娘親,真心想要彌補自己,天長日久,她也不可能真的無動於衷。
穆輕輕也很了解自己,她是個太重感情的人,很容易心軟,因為缺愛,所以別人對她的點滴恩惠,她都會銘記在心,以圖後報。
所以她也害怕段莊主不過是短暫的熱度,只是為了滿足他自己內心那點兒缺憾,根本沒有認真想要對她好,彌補她多年來受到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