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馬車,走出好遠去,如蘭才問穆輕輕:「公主見到那位莊主了?」
「嗯,見到了。」穆輕輕點頭,一直還在想著那個段先生的身份。
如蘭見她神色恍惚,擔心地問:「那莊主究竟是什麼人?公主與他認識嗎?」
「不認識,但是他似乎認識我,而且對我的事情了如指掌。」穆輕輕對這一點是最不放心的。
如蘭也皺眉,道:「看來此人邀約我們過來,是早有預謀了。」
穆輕輕點點頭。
雪女不解地問:「什麼早有預謀?那個莊主人挺好的吧?非常慷慨呢。」
「慷慨是的確慷慨,但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錫蘭嘴上不留情地道。
穆輕輕也覺得錫蘭說的有道理。
「哦……錫蘭,你說的好有道理哎,我以前總覺得別人對我好,就是好人,有時候會被騙!」雪女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穆輕輕哭笑不得,道:「對你好也要分情況,是真心還是假意,如果是陌生人,忽然就對你特別好,非親非故,為什麼呢?總是要多留個心眼兒的。」
「嗯,我記住了,以後我會好好分辨的!」雪女一臉認真地道。
穆輕輕覺得雪女這種重新認識世界的樣子,十分可愛。
如蘭道:「我起初以為是人家墨梅山莊的莊主對雪姑娘一見鍾情了,才邀請公主和雪姑娘一起去山莊小住的,看來並非如此。」
「一見鍾情,那是什麼意思?」雪女好奇地問。
如蘭笑著道:「就是說人家喜歡你,希望能討得你歡心。」
「哦……我不喜歡他。」雪女搖頭,「我只喜歡輕輕。」
穆輕輕笑道:「那可真是我的榮幸。」
雪女見她笑也跟著笑,咯咯地笑著,道:「輕輕,我這次來是替你解毒的,真是好不容易才說服長老們讓我出門呢,能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你在雪嶺是不是很孤單?」穆輕輕問。
雪女點頭,道:「是啊,我每天都一個人,沒有人與我說話,也沒有人會告訴我你說的那些事情,哎……」
「怎麼會呢?雪族沒有與你一般大的姑娘嗎?或者你在那裡沒有朋友嗎?」錫蘭不解地問。
雪女搖頭,道:「聖女只有信徒,沒有朋友,她們所有人都要對我畢恭畢敬,從不敢與我親近,也不會與我說笑,見到我便要跪下頂禮膜拜,因為我是聖女。」
穆輕輕聽了雪女的話,有些心疼,拉著她的手,理解了她為什麼會想要跑出雪族。
一個普通的人,被神話了之後,就不再是個人了,她雖然接受了所有人的頂禮膜拜,接受了他們的供奉和景仰,但也失去了作為人的權力。
她不可以有七情六慾,不可以有朋友,甚至不可以有親人。
被徹底地孤立,被塑造成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神女,神女怎麼可以有平凡人的思想,怎麼可以與凡人交朋友?
也不知道雪族多少年才更換一次聖女,也不知道雪女還要忍受這樣的寂寞多少年。
「雪姑娘太可憐了。」如蘭忍不住替雪女感到難過,一個人生活了那麼多年,沒有親人,沒有朋友,該是何等的孤獨,人生又有多麼蒼白無力?
雪女眨巴了兩下眼睛,問:「可憐?為什麼說我可憐?」
「一個人不是很寂寞嗎?」如蘭問。
雪女糾結了一下眉頭,然後茫然道:「我不知道什麼是寂寞,我只是想念輕輕。」
穆輕輕摸了摸雪女的臉,道:「如果有辦法可以讓你不必再做聖女就好了,那樣你就可以自由了。」
「有啊,只要找到新的聖女,我就不必再做聖女了,不過……」雪女欲言又止。
「不過什麼?」穆輕輕問。
她是知道的,當年皇后娘娘因為嫁給皇帝,就不再當聖女了。
雪女搖搖頭,道:「沒什麼,如果找到新的人做聖女,就可以取代我了。」
「那要當你們雪族的聖女,需要什麼條件?」錫蘭好奇地問。
穆輕輕也十分好奇,這雪女究竟是如何挑選的呢?
總不能是隨便找個姑娘,就封為聖女吧?
「你們不知道嗎?我以為你們早就知道了呢,聖女只有我們雪氏所生出來的女兒,才可以成為聖女的,前一任聖女,也就是已故的皇后娘娘,她是我的姨母。」
穆輕輕愣了一下。
「姨母?」
「是啊,姨母不能再當聖女了,幸好那時候有我替她,否則她是不能嫁給外人的,必須要和族內指定的人生下孩子,如果是男孩就送給族人撫養,如果是女孩,就會繼承聖女的衣缽,成為新的聖女。」雪女道。
「那麼你的母親應該是皇后娘娘的妹妹?」穆輕輕推測道。
「嗯,我娘和姨母是雙生姐妹,不過我娘生下我不久就去世了,我是姨母身邊長大的,姨母走後,我就成了聖女,由長老負責照顧我。」雪女道。
穆輕輕覺得有些難過,道:「沒想到你也是自幼就失去了親人。」
「那應該是只有你生下新的聖女,你才可以自由?」錫蘭一針見血地問。
雪女點點頭,笑容明媚,道:「嗯,不過長老們還沒有為我選好聖夫。」
穆輕輕心裡一痛,覺得雪女這天真無邪的笑容背後,有太多太多的無奈和酸楚。
也許從她成為聖女的那一刻開始,就一直被刻意灌輸了很多本不該她去承受的思想。
她可以坦然接受自己將來要成親的對象,是被別人定下的,她絲毫選擇的自由都沒有。
她甚至都不明白,這是一件可悲可嘆的事情。
是那些族人故意要讓她變成一張白紙的,這樣才好為了族人犧牲一切。
真正成為一個被供在神壇上的人,被擺弄成大家期待的樣子。
穆輕輕覺得這對雪女而言,太不公平了。
可是她什麼都不能對雪女說,她怕她了解得太多,反而會感到痛苦。
有時候無知是一種福氣。
除非你有足夠的能力可以反抗命運。
穆輕輕不知道,雪女願不願意去反抗,更不知道,她能不能幫到她改變這一的境遇。
所以她不敢輕易往她的意識里灌輸「平等自由」的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