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傲天老淚縱橫。
他不是是非不分之人,面前這個孩子自己都還是個姑娘,卻帶著個嬰兒生活了四年,這是大恩。
有錯的從來都不是這個丫頭。
這是個好孩子。
花顏搖了搖頭,看向沐傲天和沐玄燁,「我說這些不是想要恩惠,或者為自己辯駁什麼,只是想要告訴你們,當時是怎樣的情況,原本我並不想答應沐安顏的請求,可是……」
最後是什麼願意答應了呢?
是那個女子不甘的雙眼,還有對那個孩子深深的不舍與依戀。 ❇
她是個好娘親,可護不住那個孩子了。
花顏雖是這般說,但是沐傲天和沐玄燁的心中是何種感激?便是連沐之昂此時也安靜了,他頹廢在那裡,雙眼無神,清俊公子滿身狼狽和痛苦。
「我妹妹,她有留下什麼話嗎?」
這時,沐玄燁出聲。
這一刻,他是有多痛恨自己,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妹妹,讓她遭奸人所害,死於異鄉。
花顏點了點頭,她看著一臉痛苦的大哥和爹爹,她開口道,「沐安顏臨走之前,曾朝著大周的方向叩拜,她說謝謝沐家的栽培養育之恩,她說對不起爹爹,不能盡孝了,恩情來世再報。」
抽泣聲響起。
沐傲天還是沒有忍住,在聽到這句遺言的時候,鐵漢淚目。
「沐安顏從未怪過你們,她是個好姑娘。」
是的,她離去的時候只有滿心的不舍,還有對沐家父兄的懷念,她走的時候是有遺憾的。
這個場面何其悲戚,沐家男兒頂天立地,卻在這一刻經歷了大悲大慟。
「我的女兒,她的屍骨被埋葬在冰雪之崖了嗎?」
沐傲天聲音悲戚的問道。
「那裡太冷了,太冰寒了,丫頭,你記得位置嗎?我想去派人把她接回來,入了祖墳,讓她投生的舒舒服服的,你說冰雪之崖離大周那麼遠,她哪裡能找到回家的路呢?」
花顏的心好疼好疼。
真相幾乎殘酷。
「爹爹,我去帶小妹回來。」
沐玄燁開口。
語氣好生堅定,一雙通紅的眼睛代表著他的決心。
「好,好,明日就起程,明日就起程。」
沐傲天連連點頭。
花顏臉上的悲戚卻是愈加的明顯,她怎麼忍心說啊!說那蕙質蘭心的女子已經屍骨無存了?怎麼忍心說?但是,沐家人有權力知道真相!若是她不說,沐家上下還要瘋魔了一般的找……待那時再知道真相,豈不是再一次傷痛?
她捂著心口,忍著陣陣麻痛,停了好一會兒,終於開口,「她不在了,爹爹,大哥,你們別去了,找不到的……沐安顏臨走之際吃了化屍丸。」
「化屍丸?那是讓人屍骨無存的東西?!」
所有人驚愣住!片刻,沐玄燁才顫抖著驚喊道!
「為什麼,我妹妹……她……為什麼要吃化屍丸?為什麼?」沐玄燁痛得語不成聲。
沐傲天痛極,只覺一陣眩暈,抬手捂住胸口。
屍骨無存,煙消雲散,何其慘烈,又何其悲痛呢?
在聲聲不解的詢問聲中,花顏閉了閉眼,她想了一下,沐安顏是為了什麼呢,為什麼那麼決絕的吃下化屍丸呢?
「大概是為了保護我吧,也或者是想讓我徹底的取代她吧。」
花顏聲音很輕的呢喃,不仔細聽,幾乎都聽不到。
空谷幽蘭,明慧無雙的女子看到她從天而降,是將她當成了最後的救贖,臨死之前也自私了一把,用她的消失成就了她的存在,而她也真的成功了。
若不是因為那象徵身份的蝴蝶胎記,只要她不說,那麼就沒有人能夠發現。
然而,百密一疏。
千算萬算,不如天算。
「我的女兒,我的顏丫頭,那裡常年冰雪,太冷了,太冷了,你這個丫頭,到底是誰逼的你,你怎麼就走了這一步?」
沐傲天隱忍半天,他踉蹌兩步,用手捂著眼,高大威猛的男人此刻脆弱的像是一破就碎,他哭了,哭的很傷心,沒有聲音,可是眼淚順著他捂住眼睛的指縫溢出。
太悲痛了,這一幕也太心酸了。
帝翎寒看著這一切,始終不曾出聲,他聽完了所有的事情,卻對眼前的小姑娘更加心疼。
他猜測過很多次,這個叫花顏的小姑娘為何要冒充沐家安顏,為何要成為沐家的女兒,卻沒想到是這樣。
她因為相似的容貌,因為一個臨死之人的重託,她成了沐家女兒,成了一個嬰兒的娘親。
這明明是別人的人生啊,她就這樣背負了。
不能說的秘密藏在她的心裡,是善意的謊言,於她卻也是一座沉重的大山。
這是怎樣一個心懷有愛的姑娘。
帝翎寒眼中的神色透著心疼,滿是柔情。
沐清韻看到了,她眼中的嫉恨再一次冒出來,怎麼會這個樣子呢?!
不應該是這樣!
大伯和大堂哥怎麼是這樣的態度,隱約將這個假冒女當成了恩人?這怎麼可以,他們應該像三堂哥一樣,憤怒,殺了她!
「你說的這些話有什麼證據嗎?說不定是你殺了我姐姐,然後搶奪了她的孩子,冒充了她來到沐家,其實你來沐家的時候就可以說實話的,可你卻偏偏隱瞞自己的身份,若不是三哥拆穿你,你還是會繼續騙下去的,不管出發點是什麼,騙人總是不對的。」
就在這個時候,沐清韻突然出聲道。
她還是那副樣子,嬌嬌弱弱的模樣,看起來人畜無害。
可說出的話,卻是句句誅心。
花顏抬眼,眼中一點點冒出殺氣,她是知道全部真相的人,沐安顏悲劇人生的,是沐清韻一手造成的,她還敢在這裡說話?
目光如刀般看向沐清韻。
下一刻,卻只聽沐傲天一聲冷呵。
「清韻,閉嘴。」
他已經鬆開捂住眼睛的手,可通紅的眼睛騙不了人,他警告的掃了沐清韻一眼。
沐清韻咬了咬唇,一副委屈至極的樣子,她低下頭,卻是沒在說話了,可是誰也沒有瞧見她垂下的眼中一片冰冷。
花顏看了一眼沐清韻,她的眸光很冷很冷,這一次她的身份被拆穿,也是沐清韻去跟沐之昂說了什麼,沐之昂是她手裡的刀。
但是有一點很奇怪。
這個沐清韻若是知道肩膀蝴蝶胎記的事情,應該早就說出來了,何苦等到現在,等到沐之昂回來?
這其中的這個點她沒想明白。
然而此時她卻是沒有拆穿沐清韻的真面目,說了所有人會信嗎?沐清韻不會承認的,這之前她就因為顧慮沒有開口,如今她自己假冒的身份被拆穿,卻更是沒法兒說了,畢竟她從回來沐家就一直針對沐清韻了,若是她說了,只要沐清韻打死不承認,或者反咬一口,她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