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前世篇:終

  東方出現魚肚白,天亮了。✋♣ ❻9𝓢ʰυˣ.¢Ⓞ𝔪 🐠👣

  老百姓們照常生活,長街上是熱鬧的煙火聲息。

  丞相和夜昊一起上了朝。

  當大臣們聽說昨夜凜王造反,殺了皇帝,被絞殺時,滿朝震驚。

  有大臣當即站出來,擁立昊王。

  國不可一日無君,丞相帶領著高呼: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早朝上,這樣的聲音響徹大殿。

  夜昊站在大殿的台階之上,看著眼前這一幕,面色肅然。

  「廣平侯造反,收回侯爵之位,令已故盛元麒與江家嫡女江穗寧和離。盛家,誅九族。

  「衛家一案查清屬冤屈,大理寺御史台還衛府清白。」

  「湛王剿滅反賊有功,賞田地珠寶,封地北境。此後,北境不用上供,不用納稅,可自立為侯,湛王對北境有絕對掌控權。

  「賜婚衛府外孫女江穗寧,為湛王妃。」

  這話一出,底下立馬便有大臣想要勸誡。

  其它的都無礙,湛王妃是誰他們也沒有留意上心。但是給湛王如此大的權限,若湛王有不臣之心,那麼這皇位,便要再一次易主。

  夜昊堅持,讓人擬了旨意,親自送去了湛王府。

  湛王府。

  大火後,破敗不堪。

  主院被收拾出來。

  十八位高僧念經一夜,離開時,檀香高燃。

  夜湛守著面前整理過遺容的江穗寧,手中拿著他送給她的玉佩。

  一旁放著一個樣式普通的楠木箱子。

  裡面,全都是和他有關的東西。

  他的鐵騎到過的城池,他打下的每一份功績,都被夾雜在熱鬧的時事裡,記錄下來。

  他看過的書,他喜歡的吃食……,他從來不知道,從前,有人這般將他放在心上。

  他從不知。

  還有那一套衣裙……

  他想起來,他在北山的梨花澗,救過一個要跳崖的姑娘……

  他還想起來,很小很小的時候,在風凌湖邊,有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笑眯眯的和他說:

  你真好看,長大了我嫁給你好不好……

  原來,他們很早之前,就有了交集。

  可是,他不知道。

  他想起,她一身男裝跟著夜昊第一次出現在湛王府。

  他問她:你的真實目的是什麼?

  他問她:江穗寧,你想要什麼?

  他真的好笨好笨啊。

  為什麼沒有早些知道她的心思。

  為什麼沒有早些留她在身邊。

  如此,她或許就不會……

  他晚了一步。

  就晚了這一步。

  他眼睜睜的看著她嫁人。

  看著她距離他越來越遠。

  從邊境回來,他第一時間就去找了她。

  他以為,一切都還可以補救。

  他們,可以有以後……

  但是,

  ……

  夜湛緊緊的握住手中的玉佩,雙眼刺紅。

  夜昊過來的時候,只看見棺木前,夜湛坐在地上,僵直著脊背。

  他將聖旨隨意的放在桌上,自己倒了一杯茶喝。

  「真的不留下來嗎?」

  夜湛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也沒有說話。

  「那你走吧,我會好好做這個皇帝。」

  夜湛依舊無聲。

  夜昊又喝了一口茶,開口:

  「你那個外祖母可不是什麼好人,衛……衛沁在她手上吃了不少的苦頭,以後我會照顧著些蕭家大房,但另外兩房,還有蕭家的老夫人,我沒想讓她好過……」

  夜昊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話。

  從始至終,夜湛都沒有回應過一句,仿佛根本不知道他來過。

  夜昊說完,起身準備離開。

  走到門口的時候,抬起的腳又落了下來。

  「無論你什麼時候想回來,京城的大門都為你敞開。」

  次日一早。

  天蒙蒙亮,夜湛便離京了。

  離開的時候,遣散了府中所有下人,帶走了滿府的侍衛隨行。

  北境。

  春日花開得正好。

  一堆墳前,放著七八壇酒。

  陳副將靠在一座墳堆上,翹著二郎腿,口中咬著一根狗尾巴草。

  喝一杯,往地上倒一杯。

  「又到開春了啊,各位的忌日,別說兄弟不夠意思,這不,得空又來看你們了。」

  陳副將喝了一口酒,指著其中的一座墳:

  「二啊,不是我說你,你當時就應該帶著咱們夫人直接跑呀,跟他們對打做什麼,對方人多勢眾,你說你不是傻嗎。

  「還有七兒,你說你也是,夫人都被抓走了,你傳消息晚一些就晚一些,那麼快這不就容易被人發現嗎,就笨,對方那麼那麼多人呢。

  「三兒也是,平時看著就你最機靈,怎麼就不知道變通一下呢,咱們打不過就加入啊。

  「唉,你們一個一個的,真煩人。笨死了笨死了。

  「還有啊,拿著錢也不知道做幾身好衣裳,你們的衣裳都一模一樣,我要立衣冠冢,還得一個一個的分出來。

  「下輩子好歹學學繡花,往自己的衣裳上繡個花樣,能讓我認認呀……」

  陳副將一邊念叨著一邊喝,眼眶通紅。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閉著眼睛趴在墳上睡著了。

  另外一邊,距離北境都城很遠很遠的山坡上,夜湛坐在草地上,看著遠方怔怔出神。

  這是北境最漂亮的一片山坡。

  這裡有一大片的草地,春日的時候會開滿鮮艷的花朵。

  他把她葬在了這裡。

  有高僧日日誦經,足足百日。

  他每日都會來看她,不論路途遙遠,無論颳風下雨。

  他怕她孤單,也怕她害怕。

  後來,把北境各處安排好了,他在這裡修了一間小屋子,長住了下來。

  日復一日,到第三年的時候,他病了一場。

  大夫說,他心神俱疲,又有舊傷復發,狀況有些不好。

  瞿大夫建議他留在北境都城好好休息,他卻堅持要住在小木屋裡。

  那一夜,是十五。

  月光非常非常亮。

  他坐在她墳前,說起他們在湛王府一起吃飯,一起下棋,一起看煙花的時光。

  他旁邊放了一壇酒,一口一口的喝著,喝著喝著,摸到臉上一片冰涼。

  月色瀲灩,襯得青山綠草,皆嫵媚多情。

  醉眼朦朧中,他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一身芍藥青衣曳地裙,提著燈向他走來。

  他跌跌撞撞的站起來,眼睛一眨不眨,看著眼前的人,聲音哽咽,小心翼翼的放得極輕極輕:

  「你來了啊!」

  她點點頭,和從前一樣,輕聲喚他:

  「殿下。」

  他顫抖著向她走近,他握到了她的手,他輕輕的擁她入懷。

  感受到懷中的人,下一刻,他緊緊的把她擁住。

  這是他一直一直都很想很想做的事情。

  「阿寧,阿寧!」

  他埋在她的頸間。

  冰涼的淚水浸濕了她的衣襟。

  她離開後,他從未落淚,但是這一刻,淚水洶湧像個收不住情緒的小孩。

  他緊緊的抱著她,不敢鬆手,生怕自己一松,懷中的人便不見了。

  他嘀嘀咕咕的說了好多好多話。

  他真的,好想好想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醒來,他一睜開眼,便大聲呼喚著:

  「阿寧阿寧。」

  他驚慌又害怕。

  看著空蕩蕩的屋子,他知道,自己是做了夢。

  夢裡,他見到了心愛的姑娘。

  夢一醒,他還是一個人,孤孤單單。

  心口空落落的,難受至極。

  心下悲傷,喉頭一甜,湧出一口鮮血。

  隨即,門被推開,出現一張面若芙蓉的臉:

  「殿下,你怎麼了?」

  她坐過來,表情擔憂,拿著帕子替他擦拭嘴角,又端來茶水餵他喝。

  他緊緊的望著她,心跳得飛快。

  他試探著去夠她的手,待抓住她的手,再一次將她緊緊的擁入懷。

  「阿寧,阿寧……」

  自從她來了之後,他的臉上便多了笑顏。

  他們一起做飯,一起吃飯,一起下棋,一起討論詩詞典故。

  一起去採花的時候,他會挑最漂亮的那一朵,別在她的髮髻上。

  一起去摘野果子的時候,他會把最大的那顆,餵到她嘴邊……

  無論做什麼,夜湛都緊緊的抓牢她,生怕一不留神,她便不見了。

  日子幸福綿長。

  偶爾,他似乎又想到什麼,會緊緊的抱住她,在她耳邊低聲呢喃:

  「阿寧,阿寧,對不起,若有來世,你一定,不要記得我。」

  她不應話,只笑盈盈的望著他。

  他被她望得心口發慌,試探著往前傾身,去吻她的唇。

  她的唇,像春日嬌嫩的花瓣一樣柔軟,跟想像中一樣的美好。

  他渴求著,越吻越深,淚水裡呢喃著一句又一句:

  「對不起,對不起……

  「我沒有保護好你……

  「阿寧……」

  幕天席地一場艷事,生命的熱烈開成一朵絢爛妖冶的花。

  他閉著眼睛,擁抱住她:

  「阿寧!」

  有聲音溫柔的回應:「我在。」

  「阿寧。」

  「我在。」

  「阿寧……」

  「殿下,我在!」

  一個月後,京城,夜昊收到了邊境的喪報:

  湛王生魘症,於三月初十薨亡。

  求,與湛王妃合葬。不入皇陵。

  .

  .

  .

  .

  .

  .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