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前世篇:七月

  宮中,皇帝把大臣全部都招入了宮。«-(¯`v´¯)-« ➅❾𝓢ĤⓊ᙭.𝕔𝐎м »-(¯`v´¯)-»

  外頭雨還在下,眾人的心都怦怦直跳,這雨一日不停,就說明危險一日不散。

  皇帝叫來了欽天監邱康時,詢問他雨停的時間。

  邱康時哪裡說得出來,被逼得狠了,支支吾吾只能隨意說下完今日,明日便會雨停。

  他哪裡知道這雨什麼時候停,老天爺的事誰能算得准。

  但眼下皇帝非要一個答案,他卻不能說不知道。給了答案,接下來便聽天由命。

  若明日雨真停了,那他還能保得一命,若雨不停,那他便要一命嗚呼。

  眾位大臣一聽說明日雨會停,都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眼下京城的糧食不多,但若是明日雨停,好歹有個盼頭。

  皇帝聽著這話,心中也稍微安慰一些,跟大臣們商量著眼下的事情如何處理。

  皇帝下了死命令,薛家很快便把剩餘的糧食都清點了出來。

  當即,戶部便發了公告,說朝廷有存糧,讓大家不用擔心。

  存糧開始發售,每戶限購三斤。

  這個消息一出,很快便傳遍了整座京城。

  百姓們恐懼的心情一下散得七七八八。

  但是也有一些人臉色不好看,那就是那些高價買了糧食的人。

  既然朝廷有存糧,那總歸是要保證基本的民生吃喝,他們存的這些糧食,實在是沒必要,但現在買都買了,也沒有任何辦法。

  戶部的行動效率非常快,快到夜凜想找茬都找不到機會。

  戶部利用分區分街道的方法,很快便把每一戶的糧食都分了下去。

  老百姓們終於能睡個安穩覺。

  有朝廷托底,他們的擔憂也無影無蹤。

  只是,私底下罵起那些賣糧的奸商,口中是毫不留情。

  一夜過後,到了六月初六,人們一醒來便發現雨小了,街頭巷尾響起此起彼伏的歡呼聲。

  「雨一小,是不是意味著雨便要停了?」

  「雨小了,雨真的小了。」

  「是啊是啊,明日就能天晴了吧。」

  眾人皆抬頭看天,恨不能歡呼雀躍明日便見到初升的太陽。

  宮中,皇帝也看到雨小了,不由的鬆了一口氣。

  雨小了就好。

  欽天監邱康時更是腿一軟直接跪了下去。

  他撿回了一條命。

  天知道昨日他隨意說的,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沒想到老天爺還是待他不薄,今日便雨停了。

  以後如何不知道,但起碼又多活了一日。

  邱康時看著外頭陰沉沉的天氣又哭又笑,把府中的人嚇得不輕。

  六月初七,依舊是小雨。

  朝廷商量著如何修復排水的問題。

  特別是城西,雖說現在的水已經排出去,但前幾日雨大,城西地勢低,還是有不少的積水。

  眾位大臣紛紛出謀劃策,工部擬了章程,皇帝在早朝上便直接批了硃筆,命工部儘快把這件事落實。

  萬碌的腦袋此時借住在他的脖子上,對於皇帝吩咐的事,一絲一毫都不敢掉以輕心。

  接下來的兩日,雨雖然還下著,但是比前些日子已經小了許多,大家都盼著雨能停。

  到了六月初十,依舊是小雨,大家都不約而同的鬆了一口氣,看這樣子,雨停也就是在這兩日的功夫。

  雨下小了,又有太平倉的糧食做後盾,民眾的情緒基本被安撫下來。

  有不少買了高價糧食的,都開始去衙門舉報那些奸商,但朝廷對此卻並沒有動作。

  並非皇帝不想,而是眼下雨還沒停,危險便還存在。

  護城河的水位一直沒下去,城外的道路也不能及時清理出來,物資運送困難,若他真的對這些商戶下手,後面再下大雨後果不堪設想。

  那些人確實要罰,但不是現在,必須要等局勢穩定下來,才能對他們動手。

  但民眾不知這些,那些買了高價糧食的人內心不平,煽動著民眾去衙門鬧事,

  京兆尹叫苦不迭。

  就在他猶豫著要不要把底下的情況一五一十上報的時候,六月十一,大雨倏然而至。

  這一日,當大雨一落下來,老百姓們一個個變了臉色,暗道不好。

  有了前頭幾日大雨做鋪墊,現在京城的人幾乎是談雨色變。

  工部的人馬不停蹄前往城西,避免再次下水通道堵塞,怕上頭怪罪,人手不夠,便去了其他衙門借人。

  眼下天災當前,其他衙門也不敢拿喬,抽人配合著工部,只盼著這一場大雨快些過去。

  這一場大雨,足足持續了三日,城外山上的水,全部流進護城河。

  護城河水排水不暢,倒灌進西京湖,西京湖決堤,一夜之間,淹了半個城西。

  皇帝一覺醒來,便接到了急報,連龍袍都來不及穿,上了摘星樓。

  從摘星樓上俯瞰下去,茫茫雨簾中,城外依舊一片汪洋大海。

  能清楚的看到城西被大水淹沒的街道,皇帝的心一下提了起來,京城出現這樣的大事,千古未有。

  皇帝大怒,下了摘星樓,第一件事便是在朝堂上斬殺了邱康時。

  原本還想糊弄過去的大臣被鮮血驚醒,不敢掉以輕心。

  皇帝命所有大臣當即想出對應的法子。

  此時,各位大臣誰都不敢打馬虎眼。

  大家相繼提出有效建議,很快,事情便有了章程。

  各部衙門,即刻前往城西救災。

  安頓人員,疏通解散,排水,施粥,全部都責任到人。

  皇帝對萬碌的忍耐再沒有任何耐心,把萬碌下了獄,由一位鍾姓閣老代理工部尚書。

  這位鍾閣老從前在工部做了五年侍郎,對工部算清楚。

  鍾閣老到了工部,提拔了幾個實幹的人上來,其中有人舉薦了蕭家蕭懷瑾,說蕭家大公子對於工程一類非常擅長,或許有用。

  鍾閣老知人善任,親自去了一趟蕭府,一番談話之後,帶著蕭家大公子蕭懷瑾回了工部。

  開始制定具體的疏通之策。

  蕭懷瑾確實是有才之人,提出的觀點的建議都非常實用,鍾閣老一副發現寶藏的神情,當即都吩咐了下去。

  蕭懷瑾的辦法非常好,除了城內下水通道的檢查疏通,還有城外風陵湖一路疏通上來,達到上下通暢,讓護城河排水順利。

  不過一日,城西的積水便消了下去。

  雨還在下,雖然通道不再瘀堵,但是大家都不敢因此掉以輕心。

  每個人都提著自己的腦袋在努力。

  終於,過了兩日,雨小了下來,各衙門的努力也有了成果。

  在六月十六這一日,雨徹底停了下來,但整個京城都不敢放鬆。

  太平倉剩餘的糧食,全部撥給了城西。

  不能回家住的老百姓,在各處廟宇中安頓下來。

  這一場大雨,損失頗多,但還好,沒有發生人命,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六月十八這一日,江穗寧去了湛王府。

  今日,盛元麒原本是要一起去的。

  不過,半路跟江穗寧發生了爭吵,盛元麒直接下了馬車,一副勢要和她槓到底的決心。

  江穗寧一副憤憤又委屈的表情,直到看到人走遠,才收回表情,面容平靜的放下了車簾,往湛王府而去。

  到了湛王府,夜湛一聽說她一個人來的,直接就出來了,沒有讓她等。

  見著她,語氣有些不悅:

  「怎麼今日就你一人來?」

  廣平侯府也太不像話了。

  雖然說她現在是世子夫人,但到底是一介女子,讓她一人來湛王府,名聲受損了怎麼辦?

  夜湛又氣又有些心疼,還有一絲莫名隱約的歡喜,在心口五味雜陳。

  「是,殿下。」

  江穗寧向他福身,行了個禮,沒有說太多,只把出門時廣平侯囑咐的話一併說了。

  原本,早幾日廣平侯就想讓她來了,但是又怕做得太明顯,惹得夜凜不快。

  直到昨日裡,廣平侯特地往凜王府去了一趟,狀若無意的提起這件事,夜凜發話:時不時的還是要去湛王府,不能斷了這門親。

  廣平侯不敢說太多,恭敬的應下,這才有了今日這一出。

  夜湛點了點頭,表示會意,沒有就這件事再聊下去。

  他看了江穗寧一眼,想說什麼,到底沒有說。

  於是轉了話題說起京城大雨。

  「父皇非常重視這件事,朝廷也做了妥帖的善後,現在雨停了,一切都會慢慢好轉。」

  「是,太平倉糧食的事,瞞不了多久,殿下的糧食,放出的時機,只看太平倉的事什麼時候爆出來。」

  夜湛看向江穗寧,他明白江穗寧的意思。如果現在自己拿出來,沒有任何好處,但若是在朝廷需要的時候拿出來,那意義便不同了。

  他雖然不在意這些,但是不得不承認,在權利中央,這麼做才是對的。

  她的考慮不僅細緻,而且對人性的掌控入目三分,又一次讓他刮目相看。

  江穗寧看他不說話,以為他心有愧疚,想了想,多解釋了一句:

  「殿下不用有心理負擔,現在朝廷顧著城西,老百姓們總能維持基本的生存,不過是麻煩些,但能保的一條命在。

  「殿下等一等,對老百姓的影響力並不大。」

  夜湛嗯了一聲。

  江穗寧又道:「至於到時候殿下賣糧食一事,也不怕凜王給殿下穿小鞋。質問殿下為何有糧食現在才拿出來,這種事情不會發生。

  「因為他的糧食比殿下的更多,殿下只要咬定,這是湛王府的餘糧即可,若凜王在這種事情上做文章,無異於是自掘墳墓,殿下大可放心。

  「而且根據我的判斷,凜王不僅不會拆殿下的台,而且還會盡力弱化大家對這件事情的影響,為了避免自己被牽連。

  「殿下其它的一概不用做,這麼大的事,自有人會上報給皇上,如此,不多不少恰如其分,一切都剛剛好。」

  夜湛聽著這些話,深深的看了江穗寧一眼。

  心中讚嘆她的智慧,比之一般的幕僚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種事做大了,有刻意的嫌疑,做小了,沒有用處。

  如此既被打壓,也被皇上知道,便是剛剛好的程度。

  心中對江穗寧越發欣賞。

  二人難得坐在一處,又討論了些朝堂上的事。

  江穗寧把準備好的話題全部說完,畫面安靜下來。

  門外依舊是陰天,空氣濕漉漉的,吹過來的風有絲絲涼意。

  她喝著熱茶,感覺到心中暖暖的,目之所極,都是靜謐的美好。

  只是她不知道,夜湛的想法,其實和她是一樣的。

  接下來的幾日,朝廷各處衙門都忙著。

  皇上對城西善後一事高度重視,底下無人敢偷懶。

  裡頭如何不好說,但表面上一件一件都過得去。

  每日上奏的奏摺,也從一開始不能看,到後面初見成效。

  皇帝臉上也開始有了笑容。

  這一日,又有一封急報,上奏說太平倉無糧的消息不知怎麼傳得出去,引起了老百姓的恐慌。

  這幾日都沒有糧食,根本沒有合理的解釋。

  皇帝這一回再沒有心軟,直接要把薛家滿門抄斬,以平民憤。

  百姓們的情緒有了發泄口,但是擔憂卻依然不減。

  皇帝覺都睡不好,想著要怎麼從那些商戶中弄到糧,又不會發生反噬,愁得不行。

  就在這時候,又有人上摺子說湛王府在賣糧食,是以日常價賣出。

  皇帝詢問了細節,高興不已,在朝中大大讚揚了夜湛,還賞賜了湛王府許多的東西。

  夜湛接了賞賜,上了摺子以表感謝。

  皇帝看到摺子上寥寥數語的幾個字,心中一陣惋惜。

  不驕不躁,不邀功,不諂媚。

  若不是身子不好,未必不是不可培養……

  這個性子,是比夜凜更沉得住氣的。

  皇帝腦中想到夜凜這些日子的作為,輕嘆一氣,搖了搖頭,那麼大的事,沒有任何建樹。

  這樣的行為,可以說是明哲保身,但是對於未來君王來說,那就是沒有擔當。

  皇帝眼中露出失望的神情。

  又想到夜昊……

  重重的嘆了一氣,看著窗外,陰沉沉的天,許久沒有回神。

  轉眼到了六月末。

  雖然還沒到晴天,但卻沒有再像之前一樣下瓢潑大雨不停歇。

  老百姓們日日早起,第一件事便是看今日雨還下不下。

  空閒之餘,大家提起湛王,誰不感激的說一聲湛王是大恩人,救苦救難的菩薩。

  如此,一日一日過去,終於迎來了七月。

  當七月的第一縷陽光灑向大地的時候,整個京城一陣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