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不遠處的街角,有一棵巨大的榕樹,風一吹來,樹葉嘩嘩作響,四周一下涼爽下來。-漫~*'¨¯¨'*·舞~ ➅❾𝓢нᵘ᙭.𝓒𝐎𝓶 ~舞*'¨¯¨'*·~漫-
樹底下,立著一個身穿黑色勁裝的男子。
他的目光落在沈雲嬌的身上,臉上的表情鬆了又皺,皺了又松。
過去了五年,他差點沒認出來。
看到沈雲嬌過得好,他心中很是欣慰。
這是他最好兄弟的妹妹,照理來說是該照拂一二,只是實在……是她自己作死。
他能做的,就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儘可能的擺平她會遇到的無妄之災,比如當初的果飲一賣火爆,杉城的地頭蛇就坐不住了。
他的警告很有用,京城來人,暗中護著,有了這個名頭,這裡的地頭蛇不敢輕舉妄動。
山高路遠,他能做的有限,一切還得靠她自己才是。
或許是吃一塹長一智,現在看起來,沈雲嬌確實幡然醒悟了,如今有這般的生活,實在是大造化。
挺好,了卻一樁心愿。
等下回寫信,也要把這件事告訴老陳,免得他們幾個牽腸掛肚。
他知道,雖然他們不說,但念著兄弟情誼,內心裡還是希望沈雲嬌過得好的。
打眼望去,幸福的一家人已經消失在了人群中,他正準備離開,身後傳來一道俏生生的聲音:「三哥三哥,你等等我啊。」
少女一身錦衣綢緞,一看就價值不菲,圓圓的臉,大大的眼睛,說話的時候嘴角兩個淺淺的梨渦若隱若現,生氣的模樣也看著嬌俏可愛。
此時,貌美少女提著裙擺,額頭已經冒出了細密的汗,看著倚在門框上的人,氣喘吁吁的喊道:
「三哥,你等等我啊。」
影三聽著聲音就知道是誰,連頭都沒回,一扯嘴角的狗尾巴草,一溜煙跑開了。
「女子真是麻煩……」
京城。
五月陽光明媚,微風正好。
城南的一家宅院裡,靜悄悄的,只書房傳來略微翻頁的聲音。
流蘇梳著婦人髮髻,身穿藍色對襟長裙,面容溫婉,端著一碗梅子湯,從門外進來。
陳雲期趕忙放下手中的書,上前去迎,「你還大著肚子呢,這種事讓下人做就好,怎麼還自己來了。」
流蘇笑道:「習慣了,閒不下來,瞿大夫說了,這孩子皮實著呢,沒事讓我多走動。
「當初,皇后娘娘生孩子之前,也還會時不時的做些活計,說是這樣有利於生產。」
陳雲期想到什麼,微微皺眉,「你不明白,皇后娘娘……那不一樣,那都是戰場上磨練出來的,自然不怕。」
流蘇聽著這話,笑得合不攏嘴:「你糊塗了吧,上戰場的哪裡是皇后娘娘。」
陳雲期語塞:「罷了,這種事情不提也罷,總之你記著,你和皇后娘娘不一樣,還是要時刻注意著的。」
流蘇看著自家夫君一本正經勸慰的模樣,點頭笑道:「好好好,不一樣。」
二人正說著話,外頭有侍衛送了信來,陳雲期接過了,臉上都是笑意。
流蘇問:「是誰?」
陳雲期揚了揚手中的信,倒了一杯茶遞給她:「是三兒。」
流蘇接過他遞過來的茶,往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喝了一口:「原來是影三,怪不得笑得這麼開心。」
「自然,兄弟的情分還是不一樣的。」
陳雲期拆開信,也不避開流蘇,直接看起來。
只是,看完心中所說,臉上表情變幻。
流蘇一看他臉上表情不對,以為出了什麼事,忙問道:「怎麼了?」
陳雲期看她激動,立馬解釋:「沒事沒事,說的是……」
他有點後悔在她面前拆信了,看看流蘇這模樣,顯然也不能避開,便只得老老實實的將信中的事,倒了個乾淨。
流蘇聽完,面色詫異,「原來如此,倒想不到,她似乎,換了性子。」
陳雲期面色有些愧疚:「我知道,當初她確實做了許多不該做的事,也生了不該有的心思,但作為兄弟的妹妹,我們都希望她能過得好。」
當初那些事,他是親眼見證的,至今他都記得,沈雲嬌做的那些驚世駭俗的事情,他都懵了,完全沒有想到。
現在這樣,挺好挺好。
流蘇點點頭:「其實皇上和皇后娘娘,可能都不記得這號人了。
「當初的沈雲嬌,確實挺……
「不過,人都是會成長的。年輕的時候人會做一些傻事,從前我也傻,在皇后娘娘和廣平侯府有婚約的時候,居然會勸著娘娘好好的和小侯爺過日子。當時的我,只以為蘇家不好,娘娘嫁出去,無論如何也是一家主母,總會好的,可是那樣的人……」
陳雲期看流蘇表情難過,握住流蘇的手,
「你別想太多,過去的都過去了,現在大家都好,就很好。」
「嗯,好。」
陳雲期牽著流蘇的手:「你在家裡等我一會兒,昨兒你說想吃劉記的桃酥,正好現在有空,我去給你買。」
流蘇心中溫軟,昨兒她隨意提了一句,他便記住了。
「我也跟你一起去。」
陳雲期往外頭看了一眼,皺眉:「外邊日頭大,會曬著。」
流蘇:「現在才五月,不是太曬,而且這會兒都挨著傍晚了,正是涼快的時候,我想出去走一走。」
自從懷了孩子,流蘇處處小心,也很少出門,今日,難得夫君有時間,她便想要出去透透氣,跟他一起出門逛逛。
陳雲期看到她眼中期待的眼神,握住她的手,點點頭:「好,那一會我們走慢些,大街上人來人往,人多怕擠著你,一定要跟緊我。我牽著你走。」
流蘇聽著他的囑咐,眼中露出笑意:「好,都聽你的。」
二人牽著手,一起往街上走,一路上有說有笑,流蘇臉上的笑意更溫和一分。
從前在江家,面對羅姨娘和江雨薇,她受了好多委屈。再之後小姐有了變化,她成了一顆小辣椒。
再之後,小姐成了湛王妃,她謹言慎行。等小姐成了太子妃,她小心謹慎。
當小姐成了皇后,她更是不敢出錯,成長成了可以獨當一面的管事姑姑。
但現在,她只是一個被夫君呵護的小女子。可以安然做自己。
挨著傍晚,街上的人並不多,但陳雲期還是小心翼翼的護著自己的小妻子,眼睛半分都不敢移開,一心一意專注在她的身上,流蘇哭笑不得:「這裡人不多,不必如此緊張。」
陳雲期搖頭:「不好,我不放心,還是要緊著些才是。」
流蘇看他堅持,沒辦法,只得由著他去了。
在去買糕點的時候,陳雲期讓流蘇上了馬車,千叮嚀萬囑咐她不能下來,流蘇笑著應下,他這才放心的前去。
馬車上,流蘇打開帘子,看著外頭的街景,臉上露出笑意。
現在的生活,是她從前想都不敢想的,她萬分滿足。
抬手撫上自己的小腹,希望娃娃平安降生,健康快樂的長大,此生便圓滿了。
她的目光落在前頭布匹鋪子前,那裡有個婦人,牽著一個兩歲左右的孩子,在街上走著,旁邊跟著丫鬟和小廝。
陳雲期上了馬車,見她目光盯著外頭看,也湊過去看,沒看出什麼來:
「怎麼了?看什麼?」
流蘇指著那婦人:「可看到了。」
「嗯。」
流蘇繼續道:「那是江蓉。」
「江蓉?」
陳雲期明顯不認識,不過姓江,難道是皇后娘娘府上的人。
流蘇:「是當初江家的另外一個庶女,生母是柳姨娘,在江家倒台之後,搬離了江府,用江家的錢捐了一座善堂……」
流蘇說完,陳雲期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原來是她,我記得當初她成婚的時候,太子妃還讓我送了一份禮過去。嫁的……似乎是王家二房的嫡次子。」
流蘇:「是了,這王家大房是京兆尹大人,二房老爺只領了個戶部的小職,二房的嫡次子,身份倒綽綽有餘,王家多方打聽,才確定了這門婚事。
「後面太子妃這禮一去,二房的身份水漲船高,她在二房過得也如魚得水。
「完全是託了她姨娘的福,若不是柳姨娘清醒拎得清,她的下場也不會太好,真是人各有命。」
陳雲期握住她的手:「好啦,好啦,這些過去的事就不想啦,諾,你愛吃的桃酥,給你買來了。」
流蘇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的紙包,傳來桃酥的陣陣香味:「嗯,聞著便香。」
陳雲期:「不必拘束,若想吃現在就可以吃。我們回去便不走路了,坐馬車,剛剛走了那麼遠的路,你也累了。」
流蘇笑著點點頭:「好。」
他們不知道,在他們的馬車離開前頭,江蓉才回過頭來,看著遠去的馬車怔怔出神。
一旁的侍女上前:「夫人,怎麼了?」
江蓉笑著搖了搖頭。
其實剛剛在流蘇走在街上的時候,她就已經看到了,乍一眼差點沒認出來。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誰能想到當初的一個小丫鬟,竟然也能成為一府的當家娘子,而且得丈夫愛重。
一個女子的狀態好不好,只看一眼就知道,她剛剛瞧的真切,流蘇是真的過得很好很好。
比她還好。
她羨慕,但是不眼紅。
這個名字出現在心中的時候,她還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當初在江府,她要巴結江雨薇,沒少對江穗寧陰陽怪氣的說話。
雖然不敢真的做什麼,但背地裡確實也說了許多不好的話,現在想想,自己當初真的蠢得無可救藥。
還好自己沒有做什麼實質性的壞事,否則說不好現如今是什麼下場。
就看江雨薇,如願以償地嫁入了廣平侯府又如何?
廣平侯府哪裡斗得過太子,斗得過未來的皇上。
具體這些大家府邸發生了什麼事她不懂,但是她知道廣平侯府的結果,一定有別的原因加持。
當想到從前,又看看現在,江蓉心中一陣唏噓,暗自慶幸自己聽了姨娘的話,要不然,江雨薇便是她的前車之鑑。
自己現在……
她低頭看著手上牽著的小娃娃,臉上露出笑容來,剛剛提著的一顆心,也慢慢落到了實處。
這人的際遇,實在是奇妙。
當初,江雨薇那般囂張,現在卻已經成了地下魂,而她還好生生的活著。
那時候,柳姨娘決定要搬出江府的時候,她還不同意,本來江府式微,她若沒了江府小姐的名頭,更是寸步難行,但姨娘說:名頭是假的,給湛王妃賣個好才是真的。
她不懂,雖然不認同,卻只能聽話照做。
覺得巴結了湛王妃也很好。
但後面,柳姨娘在為她說親的時候,卻沒有半點要去求湛王妃的意思。
哪怕跟媒人說起,對方提到說是湛王妃的妹妹,柳姨娘也只是笑笑不說話,沒有要攀湛王府名頭的意思。
當時她氣壞了,還跟柳姨娘大吵一架,柳姨娘只說她以後會懂。
那時候她簡直恨死柳姨娘了,她覺得自己沒了家世,沒了人撐腰,有一個現成的湛王妃姐姐卻不能用,能得什麼好婚事。
後來她才知道,自己大錯特錯,柳姨娘才是真正聰慧之人。
若當初她們真的去攀了湛王府,那絕對得不到這門好姻緣。
她有現在這樣的好日子,全靠柳姨娘的籌謀。
想到這裡,江蓉對著侍女揮揮手吩咐道:
「去柳老夫人那兒坐坐。」
侍女點點頭,「夫人真孝順,時不時的便回去看看老夫人。」
江蓉笑了笑,沒有說話。
若是尋常女子,定然不能這般私自回家,但是她卻可以。
自從太子府在她大婚時送上了那一份禮,還送了柳姨娘一份,她和柳姨娘在王家的待遇便完全不同。
從前她不明白為何,卻也知道這是好事。
後面經過了些事,柳姨娘再跟她原原本本的解釋了一番,她才明白,這裡頭有如此多的彎彎繞繞。
她能有今日,是柳姨娘一手促成的。她心中萬分感激。
「走吧,先去前頭買些姨娘愛吃的,再一起過去。」
侍女應道:「是,奴婢這就去。」
江蓉點點頭,吩咐人回王家知會了一聲,得了回應,這才往前走。
別人允許是一回事,自己也要擺正態度,姨娘教會她許多道理,現在,她一句一句,都慢慢體會到了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