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桑樓舉辦詩會的事,只半日功夫便傳遍了整個京城。👮🔥 ❻➈ˢ𝐇ùЖ.𝔠𝐎爪 🎁🐊
對於這件事,大家議論紛紛。
商戶辦詩會常見,但是能請來荀夫子,於院長,梁太傅,那可就不常見了。
更何況,是同時把這三人都請了來。
京城的學子圈都轟動了。
三位德高望重的老師來,定然不是黃白之物的緣故,他們也十分好奇,究竟是什麼打動了老師。
眾人對這場詩會,也十分期待。
其它看熱鬧的老百姓,想法又不同:
「就說這景桑樓背後東家不得了,連這三位都能請來。」
「是啊是啊,還說是什麼楊家的酒樓,楊家哪裡有這等本事,若有這等本事,怎麼還只做了個光祿寺卿?依我看,楊家就是擋在前頭的牌子,背後的東家是不可露面了。」
「看起來這景桑樓,實在大有來頭。」
大街小巷都是對於這件事的議論。
衛辰也聽到了消息,從景桑樓放出消息的第一日,便有同窗來找他,讓他幫忙作詩對詩。
他對這種活動並不感興趣,婉言拒絕了。
不過,在想到這是景桑樓辦的活動的時候,臉上微微一笑。
對比於這場詩會,他更感興趣的是梁太傅荀夫子和於院長,怎麼會答應做這場詩會的評判。
要知道,一般的人家舉辦什麼文人墨客的活動,都不一定能請得到三人其中的一人。
而現在景桑樓一家酒樓,居然同時三位都請到了現場。
楊家和林家都沒有這樣的本事。
他猜定然是那小丫頭做了什麼。
想到林晚,衛辰拿著筆的手微微一頓,然後搖了搖頭,繼續寫字。
很快,便到了三日後的詩會。
這一日,剛剛入夜,景桑樓外頭便圍滿了人,對面的酒樓茶肆都座無虛席,整條街都比從前熱鬧了無數倍。
景桑樓在門口搭了高台,掛著紅燈籠,看起來喜慶極了。
眾人翹首以盼,看著夥計們進進出出,也不知道在台上背面的架子上貼的什麼東西。
伸長了脖子也沒看,清楚個所以然。
這邊正忙碌著,外圈有人高呼:「荀夫子來了。」
眾人尋著聲音,紛紛讓開一條道,便見一五十左右的老人,穿著一身青衫,雙手負於身後,往這邊走來。
他臉上笑眯眯的,眼中有熱切的光,不停的往四周張望,不知道在期待什麼。
小廝上前相迎著在高台上的一處位置坐了下來。
隨後來的是於院長,於院長的年紀跟荀夫子差不多,鼻樑高挺,看著頗有些威嚴,來了之後也往四處張望了一眼,看見台上的荀夫子,二人相互打過招呼。
剛剛坐下,便聽有人高喊:「梁太傅來了。」
人群躦動,紛紛往外頭看去。
梁太傅今年六十多了,拄著一根拐杖在下人的攙扶下,下了馬車往這邊走來。
他一頭白髮,梳得一絲不苟,留著鬍鬚,走路的時候不疾不徐,讓人窺得一朝太傅的風采。
荀夫子和於院長見著梁太傅,都起身作揖。
這幾人學術上或許不分高低,但是在年紀上樑太傅著實算得上前輩。
幾人以文人禮相請,各自坐下。
眾人見著這一幕,原本喧鬧的聲音都散了,四周安靜下來,仿佛這是一個十分嚴肅的學者聚會,誰都不敢出聲,怕打擾著。
這三人同台做評判,實在是頭一回。
眾人對今夜詩會的期待值,在這一刻達到頂峰。
景桑樓的二樓雅間。
雲雀問:「小姐,三位老師都來了,可要去見見?」
「不必。」
她的身份,她很有自知之明,而且,她本人沒有出頭的打算。
對方為詩而來,她送詩,大家相互交換價值,不過是生意一樁,以此為線再有延伸就不禮貌了。
這一回打交道給對方留下好印象,萬一有下回,也好開口。
林晚看著底下,心中也很緊張。
今日之後,這些千古名句都會傳言開,衛辰來了一定能看到,若不來,也會傳到他耳中。
之後,必定有人想要結交出題的人,到時候,衛辰作為景桑樓東家承認過的朋友,一定有人找到他門上……
她沒有過追人的經驗,也不知道這麼做,是對還是錯,不知道自己方法可有用?
她只知道一點:若她什麼都不做,他們便不會再有交集,既如此,做了總比沒做要好的。
「咚……」
隨著一聲銅鑼響,底下高台上過去一位先生,開場過後,再跟大家說了一遍規則。
「如今我們東家,已經將上闕下闕都貼了出來。
「一會,白色的上闕部分我們會撕掉,會露出後面的詩句,大家要填的是白色詩句後面的這一句。
「每一句都有一炷香的功夫,等時間一到,我們會把所有的下闕都收上來。
「也會公布景桑樓給出的下闕,只要在場諸位,有比景桑樓給出的下闕好,都算勝出……」
眾人歡呼,感覺景桑樓的一月狂吃通票在向自己招手,那免費的餐食在向自己招手。
這還不容易嗎?今日他們可是把身邊的大能都請了過來,定然能對過景桑樓,無論如何也能撈一桌,總共十道詩呢。
眾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雖然景桑樓預備了筆墨紙硯,但是有些公子的書童帶了筆墨紙,想要抓緊時間,寫完之後立馬交上去,免得去前頭跟大夥一塊擠。
是以,除了前頭圍觀的人群,一側還有一排直接席地而坐,以膝當桌,準備著寫字的人。
圍觀的人也越湊越多。
對麵茶樓一處雅間內,衛辰也望著這邊的高台。
原本他沒有想來,不過這幾日,上門請他作詩的人絡繹不絕,拒了一個還來一個,他想忽略都不能。
就剛剛出門前,戶部尚書家公子還特地去請了他,他讓小廝說自己不在府中,這才搪塞過去。
對方或許想到有其他人請了他,挨著時間將近便也沒有再等。
他思來想去,還是想來湊湊熱鬧,看看今夜可有什麼好詞佳句出來。
他的目光望上高台,偶爾也往景桑樓的雅間打望一眼。
高台上,一應流程核對完畢,掌柜的上前說了一通場面話,開始揭開第一首詩。
白布撕開,後頭的詩句露出來:
——落霞與孤鶩齊飛。
眾人寫下一句。
上闕一開,三位老師皆眼前一亮,道了一聲:好句。
底下響起一陣竊竊私語,隨即安靜下來。
有先生大聲把這一句念了出來,又有人謄抄了幾份下來,讓大家就近傳閱。
底下準備寫對句的書生公子,都在琢磨,下一句該對什麼才能更好。
樓上,林晚一邊喝茶,一邊看著這一幕。
這些用作題的詩,她打探過了,這個時代沒有。
她確保這裡不會有人知道這些詩,後面她才能一鳴驚人。
一旁,雲雀上前來添茶,問道:
「小姐,今日來的,有許多很有才華的文人。
「聽聞去歲的狀元榜眼探花都被人請了來,還有各府的公子,聽聞,還有兩位閣老,衝著梁太傅也都來了。
「一共十首詩,便是十道題,每道題若都有不少比咱們的好,那咱們得貼不少銀錢。」
林晚笑了笑,沒有說話。
且不說這種千古名句她貼不了,如果真有人能越過原句,貼幾頓又何妨。
一炷香的時辰,很快便到了。
底下小廝敲了一聲鑼,大家紛紛交答題上去。
寫完的規規整整的蓋好了章,遞了上去,有些寫了一半的,胡亂的湊了一句,也趕忙交了。
小廝把收上來的答案送上去,高台上,三位老師各自面前放了一摞,有好的,相互交換看。
眾人伸長了脖子等著結果,只見荀夫子拿起一張,搖頭,另外拿起一張,看一眼放到了一邊,再另外一張也是看了一眼便放到了一邊,看了好幾張才看到一張勉強能入眼的,遞給旁邊的於院長看,於院長也遞過來一張,對面的梁太師也遞過來一張……
經過一番篩選,選出了十張尚且算好的,公布了出來。
被公布的人被人認出來,引得眾人讚嘆:
「這一句對得工整。」
「這一句上下意境完全貼合。」
「這一句好,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麼更好的,這一句一定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名。」
「看來,景桑樓這一回的獎勵通票怕是不夠用了。」
有寫手謙虛回答:「景桑樓的下闕還未出呢,不一定就能越過去。」
有人答:「無論如何,能在那麼多文人中脫穎而出,而且還是荀夫子,於院長,梁太傅選出來的,已經是上上篇。」
「哈哈哈,過獎過獎……」
接下來是公布景桑樓的下闕。
底下又喧鬧起來,台上的三位老師亦是面色激動,不約而同的往前走了一步。
只見掌柜的撕開外頭蒙著的紅布,底下一行字顯現出來,正是詩的下闕:
——秋水共長天一色。
此句一出,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台上三人卻是兩眼反光,等細細品味一番,臉上露出滿足的笑意。
這一趟來的太值了。
能寫出將進酒那般的文采,定然還有驚喜。
果然。
原本他們選出那十句,覺得有幾句可得上佳,但是看了景桑樓的下闋,再回去看,立馬便覺出好和不好來。
對比起景桑樓的下闋,剛剛那些,被甩出十萬八千里。
這一對仗,實在好哉,妙哉。
荀夫子看著這一句,欣喜得不得了,前前後後琢磨著讀了好幾回,然後大聲回覆:
「此一題,沒有任何一首能越得過這一句去。」
底下嚎聲一片。
雖然不甘,但是不得不承認,景桑樓出的下闋確實更好。
而且不是好了一點點,而是好了非常多。
多看幾遍,實是心服口服。
對麵茶樓,知道大家關注詩會,已經有小廝把這邊的消息送至二樓。
衛辰也拿到一張謄抄的,當看到這一句下闕的時候,滿眼驚艷,道了一聲:「好。」
他望向對面,當即起身下樓,走向景桑樓前頭的高台。
他撥開人群,往前湊了湊,一眼便看到了高台上的原句,和上面,熟悉的字體。
果然是她。
他不知道,林晚之所以自己寫,是為了保證題材不外露。
她也沒有料到,這一刻,給了衛辰多麼大的衝擊。
衛辰喃喃:如此才華,如此心性,實在難得……
接下來是第二題。
若說剛剛大家都興致滿滿,但過了第一題之後,有人便有些受打擊,不過還有人卻是更為興奮,也有人面色凝重,有人越發認真。
掌柜的上前揭開上闕,眾人伸長了脖子,
——無邊落木蕭蕭下。
眾人看著這道題面,再一次面露驚艷。
這一回,沒有再像剛剛一樣急著動筆,而是想了許久,等香燃到一半,才開始動筆。
高台上的三位老師,目光灼灼,看著香,又看著被紅布蒙著的下闕,都期待著一會兒揭曉答案的時刻。
荀夫子都等不及了,手中攥著謄抄的上闕上躥下跳,恨不能當即揭開下闋,看看究竟是什麼。
「咚……」
銅鑼聲響,荀夫子對著底下催促:「快些快些。」
答案被收上來,這一回,三位老師看的速度,比剛剛快了許多。
等看完,抽出了六篇,貼了出來。
這一回,大家忍住沒敢再夸。
眾人眼巴巴的看著掌柜,掌柜的上前揭開了前頭的下闋,荀夫子更是瞪大了眼睛:
——不盡長江滾滾來。
「好好好,好一個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好,好啊……」
荀夫子眼含熱淚,他研習詩詞幾十年,自詡算半個詩人,但今日才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而這般好的詩,他居然今日才見到。
荀夫子十分慶幸,自己今日居然來了,沒有因為對方是商戶,便錯過這一場盛宴。
一時,荀夫子心中對商戶的印象也大為改觀。
甚至琢磨著,怎麼能拜訪到景桑樓的東家,一定要認識一番才是。
人群里,衛辰看著那熟悉的字體,眼睛灼灼生輝。
真想不到,林家小姐,還有這般才華。
只是……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這詩,太過寂寥了些。
年紀輕輕,卻有如此感悟。
她從前,定然過得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