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傑接著說道:「起初,我們並沒有懷疑,都認為他受了這麼重的刑罰,吃了那麼大的苦頭,有些變化是合理的。
雖然如此,我仍然隱隱地感覺有些奇怪,內衛一向組織嚴密,行事謹慎,怎麼會無緣無故抓錯人?
但當時想了想,內衛也確實沒有理由欺騙我。
我沒想到的是,從這時候起,狄春已經被換掉了!」
此言一出,眾人發出一聲驚呼。
曾泰結結巴巴地說道:「換、換掉了,他、他是假的?」
狄仁傑點點頭:「正是。大約過了三個月,我感到事情有些不對。
因為假的就是假的,總是會露出很多破綻。
本來她們想的很好,讓我先見到一個受了重傷的狄春,既然受了傷,就肯定有許多地方和從前的那個狄春不同。
他們想我會逐漸適應這個假狄春,但是他們忽略了一點,狄春不僅是我的管家,還是很多秘密的收藏者,可以說我斷過的每一個案子,他的心裡都清清楚楚。
於是,幾次不經意的談話,我發現這個狄春面對我的問題,經常難以回答,或者說他忘記了。
儘管當時他掩飾得很好,卻不禁引起我的懷疑。」
王莽嘆息一聲:「當時我也感到狄春似乎有些不太對勁,開始我也以為狄春是受了刺激,因此才發生了一些改變。而且大人都沒有說什麼,我也就不好多說什麼了。沒想到他真的是假的。」
假狄春長嘆一聲,搖了搖頭:「我以為自己已經做得天衣無縫了,誰想到還是露出了馬腳!」
李元芳冷冷笑道:「你總是愚蠢地自信。實話告訴你,從那天在賀蘭山中的石洞裡營救李楷固,我就認出了你的聲音。」
假狄春登時渾身一抖,後退了一步。
如燕、李楷固發出一聲驚叫:「那個扮成李楷固的殺手,就是他?」
李元芳點了點頭:「正是。」
假狄春低下了頭。
李楷固聽到這裡,咬牙切齒罵道:「這個狗賊,早晚有一天,叫你死在我的手裡!」
狄仁傑微笑道:「從此以後,我和元芳就對你加倍留意。
果然你露出的破綻越來越多,最終我斷定你是個假狄春。
然而我並沒有揭穿你,因為,一旦將你揭穿,真狄春馬上就會有生命危險。
第二我百思不得其解,內衛府為何無緣無故地換走狄春,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於是你在我身邊一年多,我始終隱忍不言。
直到在洛陽之時,敬暘告訴我肖清芳竟然是蛇靈的逆魁,我這才知道你竟然是蛇靈的人。
但我還是沒有揭穿你,就連敬暘也不知道這件事,為的就是看看你潛伏在我的身邊到底要幹什麼。
直到東柳林鎮,你放走了信鴿……」
說著,狄仁傑腦海中閃過這樣的一幅畫面。
夜,東柳林鎮中,狄仁傑與王莽和曾泰在正堂談話。
與此同時,另一個房間中,吳大憨蹲在牆角。
窗外,「狄春」靜靜地看著吳大憨,忽然,他倒吸了一口涼氣,輕聲道:「是他!」
院子裡的磨盤上放著一隻鴿籠。
「狄春」走到籠邊,打開籠子,找到一隻信鴿,將手裡的紙條綁在它的腿上,將它放飛。
而後,又將餘下的三隻全部拿出放飛而去。
他望著鴿子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臉上露出一絲冷笑。
……
狄仁傑繼續說道:「其實,你放出信鴿找來殺手,並不是對付我的。因為你知道有敬暘在,很難殺掉我,其實你真正的目標是吳大憨。」
假狄春深吸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狄仁傑繼續說道:「本來,在這之前我並沒有把假狄春與崇州案聯繫起來,然而你這次出手,終於使我明白你為什麼要潛入我的身邊。」
曾泰問道:「為什麼?」
狄仁傑說道:「他們需要一個內線,隨時提供我的動向。
因為這些人都是當年幽州案時的老對手,對我的推理斷案能力非常忌憚,也非常明確,一旦發生如此大案,皇帝也一定會交由我處理。
因此,當他們開始策劃這個陰謀時,如何對付我就已經在他們的考慮之內了。」
曾泰張大了嘴:「恩師,您是說,他們早在一年前就已經想好了怎麼來對付您?」
狄仁傑淡然一笑:「恐怕還要早。」
說著,狄仁傑看向了王莽。
王莽冷笑一聲:「是啊,在三年前,肖清芳準備找我來對付大人,只是我沒有答應,因此他們才想出了這樣的計策。」
狄仁傑說道:「是啊,我想,這是他們基於幽州案時的經驗而來。
當時虎敬輝潛入我的身邊,很快就被挖了出來,這使他們得到了一個結論,那就是新進之人容易暴露,如果想成功臥底,只有扮作我身邊的熟人。
敬暘不願意和他們同流合污,而且武藝高強,他們對付不了。
而元芳他們也是對付不了,曾泰又不常在我身邊,於是他們選擇了狄春。」
曾泰和狄春一聽,如夢方醒。
假狄春長嘆一聲:「計劃精巧到這個份上,都能夠被你識破,我真不知道怎樣才能對付得了你。」
李元芳笑道:「要對付大人,只有三個字:真話。」
假狄春輕輕地搖搖頭。
狄仁傑繼續說道:「自從大憨跟在我的身邊,我就發現你對他很感興趣。
無獨有偶,當天晚上我就在東跨院內,發現了一些可疑的跡象。
事後我仔細模擬推斷了一下當時的情景,終於得到了一個結論,吳大憨在房內被人襲擊,因此渾身鮮血逃出自己的房間……」
說著,狄仁傑腦海中閃過這樣的一幅畫面。
夜,吳大憨躺在院子裡大喊大叫。
狄春從自己房間裡走出來:「大憨,你又喊什麼?」
說著,他快步走向吳大憨,「噌」的一聲,狄春手裡出現了一柄短劍,臉上帶著獰笑。
吳大憨猛吃一驚,跳起身來,蹦蹦跳跳地回到屋裡,「砰」的一聲將門關上。
「狄春」敲了敲門:「大憨,開門!」
吳大憨用身體死死頂住屋門,嘴裡傻笑著,手緊緊地捂住胸口,鮮血從指縫裡溢出來。
「狄春」舉起手中的短劍,透過窗紙刺向了房內的吳大憨。
忽然,身後一聲門一響,西廂房的王鐵漢快步走出來。
「狄春」趕忙收起短劍,重重地推了幾下門,對屋裡的大憨喊道:「不許再喊了,聽到沒有?」
吳大憨答應著:「聽到了。」
王鐵漢走到「狄春」身邊,問怎麼了。
「狄春」笑著指了指屋裡,低聲道:「又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