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6章 壯烈如山

  「快往那個方向追!」

  孟浩伸手一指。Google搜索

  巨人勇立刻掉頭,朝著孟浩所指方向狂奔而去。

  那個方向也是一片山脈,只不過沒有正西方那幾座山脈那麼高大雄偉。

  巨人勇在山腰裡飛速奔跑,越跑越快,遇到山澗懸崖,他腳下不停,一躍而過。

  孟浩勇士羿但覺勁風颳面,幾乎出不來氣,到此時方知巨人勇的速度到底有多快。

  如此全力奔得一陣,真的那顆太陽完全落山,前方幾座大山背後,卻放射出亮晃晃的光芒。

  雖因地火熄滅,光亮遠不如先前的九顆假太陽,但也照得半邊天空亮如白晝。

  而隨著那亮光飛速移動,大山投射出的巨大陰影,也在不住變幻。

  巨人勇知道就快追上,腳下愈發快了。

  但是山路比起平路畢竟難走很多,那亮光看起來沒多遠,然而上上下下連翻了幾座山,亮光仍然在幾座大山背後。

  孟浩勇士羿耳聽巨人勇喘氣聲漸漸響亮,都有些擔心起來。

  勇士羿湊到巨人勇耳邊,大聲叫喊一聲:「巨人勇,歇一歇,吃點東西再追?」

  但是巨人勇毫不理會,仍然猛力向前追趕。

  這一追只追到東方的天空現出一輪朝陽,眼前地勢開闊,他們已翻出群山,面前是一小片平坦的原野。

  那顆巨大的火球遠遠地轉往正東方向,往另一大片山脈滾了過去。

  勇士羿舉起弓箭試了一試,可惜沒等他一箭射出,火球已隱在了大山背後。

  「巨人勇,你不能再跑了,真的要歇一歇,哪怕喝口水都行!」

  巨人勇的腳步明顯慢了下來,勇士羿不得不在他耳邊再次叫喊。

  巨人勇還是不理,也轉往東方飛奔。

  直到前邊出現一條小河,巨人勇兩步奔到河邊,一頭扎進河裡,咕咕嘟嘟幾乎喝下半條河的水,將勇士羿孟浩隨手往肩上一甩,邁開大步又跑。

  因為喝了水,他腳下明顯加快,但是那顆大火球早已經隱入前方的群山之中看不見。

  巨人勇只能循著哪個方向,繼續向前飛奔。

  孟浩聽著他呼呼喘息,忽然之間,心中溢滿了感動。

  這位巨人族最後一位勇士,他本來需要大量的飲水食糧才能支撐他龐大的身體。

  然而今天,為了追上這令他滿族絕滅的假太陽,即便餓,即便渴,他仍然以無比強大的信念與毅力,催動他沉重卻迅捷的腳步,向著前方猛追不舍。

  隨著太陽西斜,一整天的時間過去。

  其間孟浩好幾次飛縱高空,尋找到假太陽的蹤跡,幫巨人勇調整追蹤方向。

  巨人勇載著他跟勇士羿,一步不停始終在群山之間飛速奔躍。

  幸好在太陽將要落山的時候,他們看到一片水潭,巨人勇扎進水潭喝了個飽,之後又往前跑。

  等到太陽落山,前方亮晃晃地反而更容易追蹤。

  巨人勇腳下加速,又翻過了兩座山,終於眼前一亮,前方是一大片平原,那顆大火球無處躲藏,就在前方的天空飛速滾動。

  勇士羿立刻張弓搭箭一箭射出。

  距離仍然很遙遠,但是那隻穿天利箭,卻電光石火般向著最後那顆假太陽飛射而去。

  「砰」的一聲炸響,緊接著「嘎嘎嘎嘎」幾聲怪叫,大火球一爆而滅,一片火星向著大地墜落。

  此時已經入夜,火球一滅,天地間猛地一暗,有一瞬間眼前幾乎看不見任何東西。

  孟浩自穿越過來,有將近一月不曾見到夜晚,此時方知黑暗有時候也會如此珍貴,而撲面涼爽的夜風,更是讓他有一種想要大笑出來的衝動。

  孟浩沒有笑,巨人勇卻笑了,由於跑得太快,他腳下一時收不住,一邊跑一邊「哈哈哈哈」大笑不絕。

  孟浩忽然明白了他何以從來不說話,原來他的喉嚨如此敞亮,他的笑聲就像滾滾驚雷,只震得孟浩勇士羿雙耳發聵。

  然後「轟隆」一聲大響,或許是一下子進入黑暗,巨人勇一時半會兒看不清前方的景物,他腳下一絆,整個人跌趴下去。

  孟浩勇士羿都是一身好功夫,隨著巨人勇跌倒,兩個人曲腿站穩。

  低頭忙看巨人勇,只見他在地上慢慢翻了個身,側頭望著東方,兩隻大大的眼睛,在暗夜裡閃爍著晶瑩的光彩。

  「好美的……月亮!」

  他吐出幾個字。

  在他不過是一聲輕嘆,但孟浩勇士羿聽著仍是十分響亮。

  「是啊,幾個月了,終於又看見了月亮!」

  勇士羿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孟浩轉頭去看,一輪圓圓的月亮掛在東方的天空,照著遠處的山脈,近處的原野,有一種如夢似幻的朦朧美感。

  三個人都靜靜地不吭聲,沉浸在這久違的、美麗的夜色里。

  直到很久很久,孟浩忽然意識到,耳邊似乎少了巨人勇沉重的呼吸聲。

  趕忙回頭看時,卻見巨人勇仍舊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

  然而皎潔的月光映照在那雙眼睛裡,卻只有月光的閃亮,沒有了他自身的光彩。

  孟浩大吃一驚脫口叫道:「巨人勇!」

  但巨人勇始終睜著眼睛一動不動。

  「巨人勇!」

  孟浩再叫,巨人勇還是沒反應。

  勇士羿也看出不對,伸手往巨人勇鼻孔邊一探——巨人勇身材巨大,本來老遠就可以感受到他熱騰騰地呼吸,聽見他扯風箱般的喘息。

  但是現在,即便勇士羿將手放在了巨人勇的鼻孔跟前,也感覺不到一絲氣息。

  勇士羿猝然坐在了地上。

  孟浩張開了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心中涌動著一種很久沒有過的巨大悲傷,想哭,卻不知道該不該哭。

  這位巍然如山奔行如飛的夸父族英雄,在其他族人絕滅之後,他心中除了要除掉這九顆假太陽,恐怕就沒有其他念想。

  而今壯志得酬,能夠追隨族人而去,或許,已是他最大的幸福。

  「好美的……月亮!」

  這是孟浩聽見巨人勇說過的唯一一句話,也是人世間最壯美、最豪邁、最平和從容的臨終遺言。

  千百年以後,人們歌頌羿射日之勇,卻嘲笑夸父逐日之蠢。

  殊不知沒有夸父捨命猛追,英雄如羿,也無法完成他射日壯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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