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阿麗低下頭,眼神中多有無奈。
鹿知之笑了笑。
「誰說你是寡婦命?」
阿麗嘴唇微張,想說什麼,可是終究沒有說出來。
鹿知之見她不說話,想必是沒有克服心理障礙。
她也不急著逼迫她,而是放輕聲音娓娓道來。
「古語云:何知此人老無夫,顴骨橫面聲又粗。」
「地閣尖削性情戾,鼻樑露骨眼多淚。」
「你覺得,你符合這些麼?」
阿麗微微抬頭,手不自覺地撫上自己的臉頰。
鹿知之繼續趁熱打鐵。
「克服,命中帶寡,不僅僅是看長相,還有很多客觀條件的影響。」
「其中還要看流年凶吉來細分,比如上停不佳者早婚有刑,中停帶煞,中年離散。地閣虧陷,可致下停歲運。」
「沒有什麼人是天煞孤星,會剋死身邊所有人。只有人和人是否相合。」
胡鶯鶯搬著小板凳靠近,語重心長地說。
「你不用自怨自艾,誰要是說你克夫,你就朝她臉上淬一口,然後天天去他家呆著,爭取早點剋死他。」
阿麗抬起頭,眼中帶淚。
「可是,我已經剋死了三個人,馬上就要剋死第四個了。」
胡鶯鶯剛才還義憤填膺,聽到阿麗這樣說,笑容頓時僵在臉上,剩下的話也被堵在嘴裡。
「啊……?」
阿麗吸了吸鼻子,調整了情緒。
「我八歲那年,村里來了個算命的,當時奶奶還在,奶奶把算命的帶進家裡,那人給我算了一卦。」
「說我杏眼桃腮,長大了是一方禍害,必須要把我送走,才能解了這煞,否則我就會剋死父母。」
「當時奶奶就要把我送走,可是我爸媽不願意,為此媽媽跟奶奶廝打在一起,不得已才帶著我去城裡生活。」
「我父母沒有文化,平時就是做一些零工,日子雖然清貧,倒也過得去。」
「沒想到十二歲那年,父母幹活的工地出了事,兩個人都沒救過來。」
鹿知之暗忖。
阿麗額頭開闊,雙親緣淺倒是真的。
她打斷阿麗。
「你雙親緣淺是真,不過你父母並不是那算命的所謂『剋死父母』。」
「其實這件事情在小村子裡屢見不鮮。」
「很多人販子會偽裝成『算命大師』。」
「他們在一些比較小的村子裡,假裝給人算命。」
「如果誰家孩子多,或者有好看的女孩子,他們就會打探情況。」
「要是碰到了重男輕女的家庭,就會跟家裡的老太太說,小孩子克父母,然後說什麼『發善心』就把孩子帶走。」
「農村本就孩子多,再加上重男輕女,想著送走就送走了。」
「其實這些孩子被帶走之後,小一點的被賣掉,大一點並且長得好看的……」
「算了,不說了,都是些辛酸。」
「我猜,你當時也是這種情況。」
阿麗的神色並沒有輕鬆下來,而是接著說。
「我父母過世後,我大伯成了我的監護人。」
「本來奶奶是不同意的,可是我父母工地賠了很大一筆錢,大伯真心心疼我,大伯母想要那筆賠償金,奶奶拗不過他們,所以我又回到了這裡。」
「我回來後的第二年,奶奶上山采蘑菇,被野豬哄死了。」
「那時候村里對於我克親人的名聲就流傳開了。」
「山里野豬多,每隔幾年都會有被拱死的人,大家傳著傳著也就過去了。」
「十八歲那年,大伯騎摩托栽進了溝里,當場死亡。」
說到這裡,阿里開始泣不成聲。
「大伯母說我剋死了父母,剋死奶奶,又剋死了我大伯。」
「從此以後,我在這村里變成了人見人躲的災星。」
阿麗抬眼,看了看這房子。
「大伯母把我從家裡趕了出來,我沒地方去,這才找了個沒人住的空屋子,靠著爸媽的田地勉強過活。」
氣氛有些沉重,胡鶯鶯看著鹿知之,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鹿知之搖了搖頭。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壽數,只不過你們家事情多了一些,但這也不是你的錯。」
胡鶯鶯雙手撫上阿麗的手。
「你親人過世而已,怎麼能說你克夫呢?」
阿麗哽咽著,繼續說。
「我大伯母埋怨我剋死了大伯,讓我賠償,可是我連溫飽都成問題,哪裡有錢賠給她。」
「所以,她在鄰村給我找了個男人,說讓我嫁人之後,把彩禮賠償給她。」
「我一個人過得實在孤苦,也不想在村子裡受指指點點,想著嫁了也就嫁了。」
「婚期剛定,那個男人因為喝酒跟人打架,被打死了。」
胡鶯鶯眨了眨眼,再次看著鹿知之。
鹿知之瞪了她一眼,然後看著阿麗。
「這就是你自殺的理由?」
阿麗瘋狂搖頭。
「如果是這樣,我一輩子不嫁,就住在這個小房子裡,不與人接觸,種種地能活著就算了。」
「可是……可是馬河山回來了!」
阿麗擦了擦眼淚,提到馬河山時,眼裡閃過一抹光彩。
「馬河山是我青梅竹馬的哥哥,當初我爸媽去城裡,就是跟馬河山的父母一起出去工作的。」
「我們倆在村子裡的時候就一起玩,後來去了城裡,就一起讀書。」
「我父母死後工地暫時關停,我被大伯接回來了,馬河山的爸媽也回來了。」
「而馬河山因為成績優秀,留在縣城繼續讀書。」
「我們兩個經常打電話,今年他大一,正在打工存錢,他說錢夠了就接我去縣城。」
「聽說我剋死了定親的人,我大伯母要再次給我介紹男人相親,馬河山從省城跑回來,說要帶我走!」
「可我收拾好東西準備走的時候,馬河山像是吃了什麼東西中毒了一樣,現在還昏迷在家裡。」
阿麗已經泣不成聲,只知道嗚嗚地哭,再也說不出話。
胡鶯鶯忍不住,在意識里跟鹿知之說話。
「這阿麗怎麼這麼邪門?」
鹿知之拽出一張紙塞進阿麗手裡,回身瞪了一眼胡鶯鶯。
「你一個狐狸精,你說別人邪門?你自己就夠邪門的!」
胡鶯鶯舔了舔嘴唇。
「這……這也太巧合了吧!」
鹿知之回應道。
「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巧合的事,巧合多了,就一定是人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