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臻臻眸色微深,「看來這曹宅的問題比我想的還要複雜。」
空淨既然說是厲鬼,那便是厲鬼,這一點不會錯。
即便受曹氏族人和開元鎮百姓虔誠供奉多年,可以獲取信徒的信仰之力,這信仰之力也沒能讓它身上的神性蓋過怨氣,多年歸來仍是厲鬼一隻。
若是換作別的東西,哪怕是一尊開了靈智的木雕石雕,日夜受其供奉,即便根源不正,也能成為一方邪神。曹氏族人供奉的這一隻顯然不同,它生前為人,死後為鬼,身上怨氣經久不散。
這的確不是供養了一尊神靈,而是飼養了一隻厲鬼。
塵雪左看看,右看看,「不是,你們倒是說說為何啊?這曹氏族人供奉的要是一隻厲鬼,能平安無事這麼多年?聽掌柜的說,曹氏這些年的財富那是越來越多,地位亦是越來越高。若是厲鬼,不找他們索命就不錯了,還能庇佑他們,滿足他們的各種私慾?」
「厲鬼沒有作惡,不代表它還沒有成為厲鬼,極有可能是它目前得到的東西暫時蓋過了它身上的怨和惡,可厲鬼的怨恨是與日漸增的,等到什麼時候那些人供奉的東西已經無法滿足它的胃口,或許它便會大開殺戒,徹底釋放身上的怨。」姬臻臻的表情逐漸凝重。
空淨深以為然,「貧僧雖不會相面,卻也感受得到,那曹宅內的陰氣已經濃郁到了一種可怕的地步。極陰生惡,曹宅內恐怕不止他們養的那一隻厲鬼,還有別的鬼怪匯集。」
塵雪打了個顫,「那這曹宅豈不是成了一個鬼窩?」
「鬼窩?這個詞用得好。」姬臻臻冷笑一聲,「你們說,這曹氏族人可知他們的宅院裡早已陰氣蓋天,鬼怪橫行?」
空離神情淡淡,「利慾薰心心漸黑,即便知道,他們也捨不得眼前的利益,而等到他們真的控制不住這隻厲鬼的時候,再後悔也來不及了。」
空淨嘆了一聲,「四大皆空六根清淨,連佛門僧人都難做到,何況普通百姓,是人就有欲望。貧僧已經打探到,曹氏族人會在今日戌時設壇祭神。」
姬臻臻聞言,眸子微動,問道:「空淨師兄可是打算插手此事?」
空淨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貧僧既已察覺此事的嚴重性,便不能袖手旁觀。姬小施主不若先行一步,貧僧這邊一旦處理妥當便即刻跟上。」
姬臻臻也沒推辭,點了點頭,「有空淨師兄在,曹家此事必能得到妥善處理,我和離郎便先行一步,塵雪留下來給你打下手。」
一個不留神就被安排了去處的塵雪:?
不等塵雪開口說不,姬臻臻便丟給塵雪一張大額鈔票……啊不,是大額銀票,財大氣粗地道:「馬車我們駕走,等此處事畢,你重新買輛馬車,最遲六日之後,我們在并州的磐山縣匯合。馬挑最快的,馬車挑最結實的,莫要誤了時辰,剩下的銀錢便算作你的辛苦費了。」
塵雪瞅著那一張面額足有五百兩的銀票,即將出口的話愣是被他生生咽了回去,並換成了咕嚕的口水吞咽聲。
他飛快接過銀票,拍著胸脯打包票道:「小主母放心,我定會保護好空淨大師,然後準時將人送到磐山縣。」
空離不忍直視地偏過頭。
塵雪這見錢眼開的模樣實在丟人。不像他,即便心裡稀罕錢,也能表現得八風不動閒庭信步,除了姬八娘這樣的機靈鬼,其他人都瞧不出他的內心想法。
「幾位客官這是要走了?」店小二得知姬臻臻要取馬車,挽留道:「掌柜的已經去知會東家了,幾位何不再等等?姑娘的酬金還沒拿到呢!」
財大氣粗如姬臻臻,在意的可不是這點兒錢,「我和我家夫君有事先行一步,你們東家的酬金可以交給我夫君的這位侍童。」
侍童塵雪聞言,雙眼一亮,笑得像個二百五十斤的大胖子,「我家小主母的酬金交給在下便是。」
姬臻臻瞅他一眼,提醒道:「塵雪,這錢拿去做善事。」
塵雪哦了一聲,神情有些遺憾。
四人就這般劃分為了兩撥。
在請教了一些養花的問題後,塵雪屁顛顛地護送主子和小主母最後一程。
姬臻臻瞧他這副迫不及待送走她,生怕她轉個身就會要回銀票的樣子,微微一笑,似是不經意地囑咐了兩句:「回去的路上別分神,小心些。還有,送你的護身符戴好,別離身。」
「得嘞,我一定謹記小主母的話!小主母,主子,你們一路平安!」
等到姬臻臻和空離真的駕車走遠後,塵雪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小主母測的第一個「盆」字竟開始應驗了,她說四人會兵分兩路,如今就真的分成了兩撥人!
還有,他突然明白小主母測第二個字時說的那番話何處不妥了。
當時他隨口吐出一個「筷」字,本意是主子那個「盆」字不好,所以想換個字,測的應該是所有人的吉凶,可小主母全程都表現得很淡定,即便提到什麼水淋之災關籠之禍,也都一副與己無關的模樣,仿佛那只是針對他一個人的測字。
如今看來,他和小主母分開,這「筷」字所測的吉凶可不就是會應驗到他身上麼!
頂多再加一個空淨大師?總之,是與主子和小主母二人無關的。
小主母也太厲害了,竟連這個都能測出來!
塵雪想這測字一事想得投入,沒有留意到,自己正經過一座二層閣樓,而閣樓上有人一手端盆,一手推開了窗戶。
嘩的一聲。
一盆髒水兜頭潑下,將塵雪淋了個透心涼。
塵雪愣在原地,動作慢一拍地撩開了額前兩縷濕法,聞著那發餿的臭味兒,抖著嘴唇自言自語,「水、水淋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