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景區的支隊成員被秦深分成了三組,一組負責現場的痕跡檢驗,一組負責附近圍觀群眾的問詢,另外一組跟著范弘去監控室,查看今天下午案發現場附近兩條主路的監控。
他自己則是兩頭跑,一會兒去現場跟進情況,一會兒又去旁聽徐蔓對附近群眾的詢問調查,時不時開口幫著問兩聲,也算是對戀人進行某種程度上的指導,當然,這裡面他最關心的還是死者的情況。
「怎麼樣?」他走到蹲地檢查屍體的關水芸身旁,「能看出死亡時間嗎?」
「不超過五個小時,考慮到雨水的泡發和報案時間,可以大致縮小一點範圍,初步推測是在今天下午的十二點半到兩點半之間。」關水芸利索地報出兩個數字,「更精確的時間範圍要等回去屍檢了之後才能知道。」
秦深:「死亡原因呢?」
關水芸:「後腦勺有一道深縱傷,應該是受創引起的失血性休剋死亡,不過也不排除有其它可能,只能說目前具有最大可能性的原因是這個。」
他繼續詢問:「能看出來傷口是什麼東西造成的嗎?」
關水芸仔細檢查了一下死者的頭部:「看樣子像是打擊傷,死者在重力或者其它外力的作用下撞到了什麼東西,撞得很嚴重,很有可能當場就昏迷了……看不出是人為還是意外,總之是撞到了一個什麼東西上面,或者被什麼東西打擊到了。」
秦深聽了,就點點頭,走到之前那塊有著暗紅痕點的石頭旁邊,揚聲招呼技術人員過來取樣。
關水芸跟著走過來,只看了一眼就說道:「是血跡。」
「人血?」
「也有可能是動物血,雞血、貓血、狗血,只要血液是紅色的,就都有可能。」她開了一個玩笑,「像是死者頭部附近的那塊草地,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那上面的痕跡是人血,但這個痕跡太小了,量也太少了,很難憑肉眼分辨出來。」
「正常,這么小一點東西能看出來才有鬼。」痕檢技術員廖志笑道,「是人血還是動物血,等帶回去化驗一下就知道了。」
「沒錯,現在是科學時代,一切都依靠科學說話。」同樣是痕檢技術員的章斌笑著附和。
秦深聞言笑笑,對兩人說了句「抓緊弄」就離開了現場,朝著圍在警戒圈外的人群走了過去。
關水芸目送著他彎腰鑽出警戒線,融進人群,走到因為一手撐傘、一手拿著本筆、又要對附近人進行詢問調查而顯得有些手忙腳亂的徐蔓旁邊,取過她懷中的傘柄,幫她遮擋住從天滾落的瓢潑大雨,就有些發愣。
身形嬌小的女孩回頭對刑警隊長說了一句什麼話,惹來對方一記寵溺的笑容和摸頭殺,舉止親昵得就像是戀人之間才會有的互動。
關水芸站立在草地上,隔著一層厚厚的雨幕看著他們,好半晌才收回視線,低下頭,回到死者旁邊,繼續起剛才的檢查。
救護車在十分鐘後來到了景區,從車上下來幾名醫護人員,趕到山腰上給死者做了一番檢查,不出意外地得出了確認死亡的結論。
大雨依舊在下,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減緩一丁半點,大大影響了現場痕檢的行動進度,負責詢問人群和查看監控的兩組人員都收工了,現場的偵查才堪堪臨近尾聲,一直折騰到了晚上六點才結束。
因為大雨和有遊客死亡,景區在四點十分就提前關了門,疏散了廟內的遊客,天色本來就因為下雨而顯得昏暗陰沉,此時臨近夜幕,又是在山裡,更是能見度極低,和在夜裡沒什麼兩樣,還人少聲寂,顯得有幾絲恐怖陰森。
一行人在回去時都打起了手電筒,秦深還好,出過幾次類似的現場,平常又是運動慣了的,已經走出了經驗,一路上步伐穩定。徐蔓就有點困難了,她腳上的運動鞋在經過幾個小時的雨水浸泡後從外濕透到了內,在現場來回走動又糊了不少爛泥,下山的時候腳底一直打滑,走得她提心弔膽的,幾乎是一步一頓,就怕不小心滑上個一跤,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走了沒幾步路,秦深就注意到了她的困難,伸手過來想牽著她走,但被她不出聲地避開了。
要是這會兒還是兩個人單獨出遊,她當然不會拒絕,別說是牽著了,就是被攬著背著她都樂意,甚至求之不得,可現在支隊的人就在旁邊,雖說大家都注意著腳下的路,沒有誰有那個功夫去看周圍誰跟誰手牽手了,可她就是不好意思。
不說大家都還不知道她和秦深交往的事情,舉止忽然間變得這麼親密會不會引來異樣的目光,就說她現在的情況已經算是好的了,別人不僅要打著手電下山,還要帶著取樣,走得又麻煩又費勁,她獨自一人打傘下山,相比起來已經算是輕鬆,如果還需要秦深的牽手攙扶,那也太嬌氣了。
被躲開了手,秦深有些意外,但很快就猜出了戀人的心思,無奈失笑的同時也由著她去了,獨自走就獨自走吧,只要不出事就好。
可惜他的這個期望也落空了,在走一段比較陡峭的坡路時,有景區鋪設的青石板被泥沙覆蓋住,只露出了中間圓蓋大小的一個部分,徐蔓沒注意到,一腳踩了上去,差點滑倒,被他眼疾手快地攔腰抱住才沒有一滑到底,但也把他嚇了個夠嗆,再沒那個閒心去顧慮那些難琢磨的小女生心思了,強硬地握住她的手不放,牽著走完了剩餘的山路。
或許是自知理虧,又或許是也被嚇到了,這一回徐蔓沒有再犯矯情,乖乖地讓他牽了手,就這麼一路走到了山下。
景區有特殊通道供車輛通行,不用被攔在入口外面,可以直停山腳,秦深派了幾個人去把死者的遺體抬上救護車後,就拉著陳康全走到了一邊,商量叮囑起事情來。
徐蔓沒有跟上去,雖然她知道她要是真的想聽,秦深也不會拒絕,不過沒有這個必要,就撐著傘轉身朝向了另一面,見支隊眾人往車裡搬著東西,就走上前,詢問有沒有什麼地方能搭把手的。
「幫我把那個袋子拿過來。」李市傑也不跟她客氣,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就反手往一側指了一指,「就那個,不是這個,左邊那個,對對對,就是這個,拿過來給我。」
徐蔓把封裝好的證物袋遞過去,他接過道了一聲謝,又罵了一聲,當然不是罵徐蔓,而是罵他自己:「這些東西可真是他媽的多,下次我要再出雨天山裡的現場我就是傻逼。」惹來徐蔓一個忍俊不禁的微笑。
「行了,總算是都搬完了。」在搬完他這一組的東西後,李市傑把後車廂門關上,拍拍手往後退了兩步,「剩下的我不管了,誰取的誰搬,反正不關老子的事。」
「本來就沒要你搬。」路過的廖志斜眼懟了他一句。
李市傑瞪大眼嘿了一聲,然而不等他把話說出口,負責痕檢的技術員就悠悠拿著東西走遠了,徒留他站在原地,衝著對方的後背憤憤不平地伸出了手指:「行啊你,我記住你了,有本事以後別慫!」
喊完話後,他燊燊整理又把注意力放回了徐蔓身上,對她露出一個有些猥瑣兮兮的笑容,裝模作樣地乾咳了一聲:「那個什麼,師妹啊……」
徐蔓心頭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但想不到什麼能夠溜掉的藉口,只能沖他禮貌地笑笑:「什麼?」
李市傑嘿嘿笑:「我就是想問問你,你跟秦哥兩個人今天是不是來這裡旅遊的?」
徐蔓大概猜到他要說些什麼了,低下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說話,也想不出什麼能搭腔的話,總覺得不管她回答什麼,都像是在掩飾和欲蓋彌彰,乾脆就不說話了。
她這默認的態度讓李市傑興奮起來:「果然是這樣,我就知道會是這樣!師妹,快跟師兄說說,你和秦哥是不是在一起了?不然怎麼會來這麼個情侶聖地旅遊約會?」
徐蔓臉上發熱,有些招架不住他這熱情的詢問,好在這時候秦深結束了和陳康全的對話,走過來拯救了她。
「聊什麼天呢,東西也不去搬。」他拍了一下李市傑被雨披蓋住的頭頂,輕聲呵斥,「還不快去幹活!」
要是放在往常,李市傑肯定一句話都不說地就跑了,但今天不知道是吃了什麼藥,他居然破天荒地抱怨了一句:「秦哥,你怎麼區別對待啊?我和師妹都站這聊天呢,你就只罵我不說她的?偏心也不是這麼偏的啊。」
秦深對此回以冷笑:「人家身體不好請了病假,本來就不用幹活工作,過來幫忙是情分,不是本分,你居然還好意思和一病號比待遇?」
李市傑癟嘴嘀咕一句:「也不知道是誰,把病號大老遠地帶來這裡爬山旅遊,一點都不顧忌人家嬌弱生病的身體。」說完他就跑了,不給秦深留一點罵他的時間。
「這臭小子……」秦深橫眉罵了一句,再轉過頭來面對徐蔓,就換上了一幅溫柔關切的笑臉,溫聲詢問她,「怎麼樣,身體還好嗎?」
「沒事。」徐蔓笑著搖搖頭,本來今天這一天的病假就是她多請的,實際上她的身體好得很,那晚上的迷藥沒有留下任何的後遺症,胳膊處的過敏也都好得差不多了,這些他都應該知道才對,怎麼還這麼問,難道是也被他自己剛才用來忽悠李市傑的那話給繞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