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在擺臉色,我是在說教。」秦昌盛耐心地解釋,「他犯了錯,我不得讓他認識到錯誤?」
「是。可你這是在說教嗎?分明就是在擺臉色。」江雅說,「兒子都已經認識到錯誤了,你還繼續糾纏著不放幹什麼?」
「我糾纏不放?是我在糾纏不放嗎?」秦昌盛瞪眼,是又急又氣,頗有一點恨鐵不成鋼,「你不如去問問你兒子,看看他是不是認識到錯誤了,半天都不肯吱一聲,是個認錯的態度嗎?也是搞不懂他了,開頭還好好的,怎麼忽然就跟我犟起來了。」
「你事情都沒搞清楚,就劈頭蓋臉地上來一通罵,他不和你犟才怪。」江雅嗔怪,「兒子能讓你訓這麼久已經很好了,要換了老霍家的,早就鬧翻天了。」
秦昌盛:「我不清楚?我怎麼就沒了解清楚了?」
江雅:「那我問你,要是有人在你面前說我壞話,你還能不能好聲好氣地跟他講道理?要我說,咱兒子在這件事上幹得非常好,這種人渣就該給個教訓。」
秦昌盛驚訝:「什麼?」
秦深也很詫異,早在回家的途中,他就料到了自己會因為違紀打人而挨一頓批,也想好了應對的方法,那就是擺出虛心受教的態度。只要他好好認錯,讓他爸達到教訓的目的,這件事估計也就這麼過去了,可他高估了自己對那姓羅的的忍耐力,秦昌盛讓他承認這次行事衝動時,他是怎麼也認不了錯,點不了頭。
他還是保留著開始時的態度:那傢伙被揍活該。
死扛著不願意點頭認錯的後果,就是秦昌盛原本只動了三分的怒火變成了七分,眼看著要成為十分的大動肝火,江雅就適時地走了進來,攪和進了這樁父子事,並且口出驚言,說了這麼一番話來。
「媽?你怎麼……」他欲言又止。
江雅笑著看向他:「傻孩子,媽還能不知道你的心思?一聽說那個差點遇險的女警員是幼蓉家的小蔓,媽就立刻明白你打人的原因了,打得好,媽支持你。」
「不是,」秦昌盛聽得一頭霧水,「什麼心思?他打人還能有什麼心思?」
「你看你,還說沒有搞清楚狀況,連你兒子給你找了個兒媳婦都不知道。」江雅就帶著點得意地笑起來,「那個遇到危險的女警員就是幼蓉家的小蔓,你兒子喜歡的姑娘。你說,碰上這種事情,誰不會動個怒生個火?還講什麼道理?」
秦昌盛終於聽明白了:「原來是這樣?」他看向秦深,「你是為了這事才打人的?」
秦深沒說話,不過默認的態度已經表明了答案。
秦昌盛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說你以前也沒那麼衝動過,怎麼忽然就犯了這種事,原來是因為這麼個緣故?」
「是吧。」江雅笑意盈盈,「所以我說他這事做得沒錯。」
氣氛似乎要就此緩和下來,然而下一秒,秦昌盛卻猛地變了臉色,板起了臉呵斥秦深:「要真是像你媽說的那樣,那我就更得批評你了!為普通同事出頭,還能說你有同理心,出發點是好的;為喜歡的女同事出頭,這事情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江雅猝不及防他這突然的變臉,一臉發懵的同時連忙問道:「怎麼就不一樣了?」
「不一樣的地方大了去了,他這是為了一己私情濫用權力,在公報私仇!性質比普通的衝動打人要嚴重得多!」
「我沒有。」秦深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反駁的話,「我要真是想公報私仇,就不會上手打人了,他都落我手裡了,我還找不到辦法陰他?」
「你聽聽他說的話,」秦昌盛氣得直指他,對江雅說道,「這是一個人民警察該說的話嗎?他能說出這話,就說明他心裡有過這種想法,你還覺得我教訓得不對?」
秦深:「……我現在不是被停職在家了麼,我做錯了事,已經得到處罰了,誰還管得了我心底在想些什麼。」
秦昌盛冷笑:「處罰?你管這叫處罰?我告訴你,要不是你老子我給你把這事壓下來,你早就被踢出公安系統了,哪裡還會有閒心在這裡跟我叫板!秦深,你到底了不了解這件事的嚴重性?你是不是以為局裡不處罰你,這件事就真的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嘻嘻哈哈敷衍過去,以後心情不爽了再來一遍?」
「老公——」江雅試圖勸慰阻止。
秦昌盛打斷她的話,「你別插嘴,我今天非要教訓這臭小子一通不可,真是舒坦日子過慣了,連自己有幾斤幾兩都不清楚了,你這事要不是有我壓著,能這麼容易地就被擺平,讓你像現在這樣逍遙?」
「我知道我打人這件事不對。」秦深說,態度不像之前那麼死硬了,因為他知道再繼續硬扛下去,只會讓這場挨罵變得無限延長,「可我人都已經打了,職也已經停了,你現在再說這麼多也於事無補啊,爸。」
「我說這麼多,是為了讓你以後不再犯這種錯!」秦昌盛罵道,「既然動手打人那麼爽,那你為什麼不去做街頭混混,要跑來當這勞什子的警察?」
「……」
「你自己好好想想這件事錯在哪裡!」
「……我不該衝動違紀。」
「還有呢?」
「……不該違了紀後還這麼肆無忌憚的。」
秦昌盛的氣看著順了一點,看樣子是秦深的這兩句回答終於說到了點子上,「有好家世、好平台,不代表你就能高枕無憂,既然你當初選擇了走公安這條路子,就要比別人付出更多的努力走下去。別人能當個隊長副局就滿意了,你不能,得繼續往上走,別辜負爸和你爺爺的期望,知道嗎?」
「知道。」
「尤其是這種紀律性問題,絕對不能再犯第二次,要不然以後你晉升有得難!」
不等秦深對這番話有什麼反應,江雅就率先蹙起了眉:「不是說這件事已經壓下去了嗎,不會記過處分也不會留檔,怎麼還會對小深以後的晉升有影響?」
秦昌盛輕哼:「檔案是不會留,但難保不會被有心人記著,還好這事有小周幫忙,要不然處理起來還真有點麻煩。不過這也只能保證他的檔案上沒有痕跡,會不會有人把這件事記下來,等以後拿出來用就不知道了,希望沒有吧。」
他說著說著,就又生起了氣,再度訓起秦深來:「你看看你,因為一時的衝動惹來了多大的麻煩。你是想效仿古人,來個衝冠一怒為紅顏?也不想想這樣子做的情況後果,這麼多年的書都讀到哪裡去了?」
秦深不說話。
秦昌盛也習慣了他的沉默抵抗,不在意地繼續說下去:「這種事出現了一次就算了,年輕人總要衝動一回的,爸可以理解。但是絕對不能再出現第二次,你要是當不好這個刑偵隊長,就別當了,回到新京來,在我眼皮子底下辦事。你應該不想這樣吧?」
秦深心中一緊,立刻說道:「我不會再犯的。」
秦昌盛哪裡看不出他的心思,嗤笑一聲:「答應得倒是挺快,希望你能說到做到,把這話記到心裡,別讓我再給你說第三遍。」
「好了,」江雅見縫插針,見氣氛逐步趨向緩和,就適時地插話進來,準備徹底把這事完結,「你都說了那麼久了,怎麼還不消停,兒子才剛回來呢,就被你一通罵,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
秦昌盛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就這麼慣著他吧,遲早有一天被你慣出事來。」
江雅鳳目一瞪:「我自己生的兒子,我樂意慣。」
秦昌盛還能說些什麼呢?只能嘆口氣,讓這事就這麼過去,「行吧,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反正你也大了,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你自己心裡都有數。」
他說著,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茶,就露出一個和緩的微笑來:「說說你那女同事是怎麼回事吧。」
秦深一愣,還沒從他忽然的轉換話題中反應過來,江雅就搶過了話頭笑道:「就是幼蓉家的小蔓啊,徐林他閨女,被咱兒子喜歡上了,正在追著呢。」又問秦深,「哎,你追那小姑娘追得怎麼樣了?到什麼程度了啊?」
秦深下意識回答:「已經在交往了。」
江雅立刻換上了一個舒心滿滿的笑容:「這就好,媽還擔心你不懂得討小姑娘的歡心,被人家討厭呢,幸好你長著張能欺騙人的臉,可以加點分,要不然媽這心裡還真是沒有點底。」
秦昌盛聽著母子兩個談話,有點印象了,「你是說江洲稅務局的那個徐林?」
「對,就是他。」
「他閨女怎麼走公安路了?」
他這話是對江雅問的,秦深卻想起了第一天初見時,徐蔓在麵館里說她考警校的理由時的場景,期期艾艾的,像極了一個緊張羞怯的學生,又乖巧又可愛,就忍不住低頭露出了一個微笑。
秦昌盛看在眼裡,是又好氣又好笑:「你看看他,剛才還板著張臉跟我犟,一提起人家小姑娘,就立刻笑得跟朵花似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江雅回他一句:「當然是在想人家小姑娘了,要不然還能想著你?人小姑娘長得嬌滴滴的,看著可討喜了,換我我也得天天想。」
秦昌盛只當她是在嗆自己,沒有當真:「你就瞎扯吧。」
「我哪裡瞎扯?來,我給你看照片。」江雅不服氣,掏出手機,就把唐幼蓉發給她的徐蔓照片給調了出來,上前湊過去展示給丈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