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硬塞酒給徐蔓的人是一組的齊飛,大概是真的喝多了,他在做完這些後還嫌不夠,又大著舌頭嚷嚷了一句:「我還真就不信了,徐……徐蔓你上,務必讓秦隊把這瓶酒給幹了,要不然……要不然你就替他喝了!」

  氣氛出現一秒的沉默,接著就是沸騰,像是香檳在劇烈搖晃後噴出的一瞬間,眾人在酒精的作用下變得格外亢奮,熱烈的喧鬧聲幾乎要把餐廳的天花板給掀翻了。

  「對對對!讓秦隊喝!讓他喝!」

  「給秦隊!快讓他喝!」

  「是啊,快給秦隊喝下,要不然你就得自己把這瓶酒給吹了。」

  「誒?這主意不錯,咱們還沒見過你喝酒呢,要不你幹了?我陪你干!」

  「滾一邊去,還是讓秦隊喝,咱大傢伙就想看秦隊喝酒,是不是啊各位?……」

  「沒錯,自己喝或者給秦隊喝,你選一個吧,強烈推薦你選擇後者……」

  附和的話一句接著一句,徐蔓應接不暇,只能不知所措地坐在沙發上,手裡的酒瓶放也不是,握也不是,不等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秦深,一隻手就忽然從後面拍上了她的肩膀,嚇得她差點跳起來。

  回頭一看,原來是趙佳,不知道什麼時候爬上了隔壁桌的沙發,越過了靠背來拍她,沖她舉起另一隻手裡握著的酒杯。「說起來,咱倆認識這麼久了,還沒有在一塊喝過呢。怎麼樣,拼一杯?」

  徐蔓連忙搖頭笑了笑,說道:「我不喝酒的。」

  「沒事,就一杯,不會怎麼樣的。」趙佳先是說了這麼一句,然後朝她湊過去,壓低了聲音和她說,「你把這酒開了,意思意思喝個一杯,剩下的我來幹掉,要不然這群人是不會放過你的。」

  意思意思……喝個一杯?

  徐蔓被這量詞給驚到了,原來隊裡都是一群藏龍臥虎的不倒酒神嗎?

  她連喝一口都做不到,還喝一杯,真是要了命了。

  「我真的不行。」她誠懇地對趙佳解釋,「醫生說我容易過敏,最好不要沾酒。」

  然而對方卻完全沒有把她這話放在心上,滿不在乎地擺擺手,老道地「哎~」了一聲:「醫生都是騙人的,忽悠你呢。你吃的菜裡面不放黃酒?酒心巧克力裡面不放酒?就是蛋黃派都含有酒精呢,喝多了也算醉駕。真要一點酒都不能沾,這日子還怎麼過,都是誇張說法,喝一點沒事的。」

  「對對對,而且你也說了,醫生的話是最好不要沾,沒說你一點也不能沾。」朱桌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遭亂著頭髮和衣襟,一幅從被灌酒地獄裡逃出的模樣,「這麼跟你說吧,醫生如果沒有特指,一般說戒酒指的就是白酒這種度數高的,像啤酒這種功能性飲料不在範圍內,你不喝最好,但喝了也沒事,別太緊張。」

  「是啊,徐蔓你是新人,這第一杯酒肯定是要喝的,也不要你滿上,就喝半杯就行,算是給我們大家一個面子。」

  「沒錯,怎麼說你都來隊裡一個月了,第一次參加這種聚餐活動,不喝一杯說不過去啊,是不是?」

  話題的中心逐漸轉移,不知道是酒後忘性大,還是覺得勸新人喝酒比灌隊長的酒要容易,不少人放棄了讓徐蔓遞酒給秦深的想法,轉而慫恿她自己開瓶喝下。

  徐蔓試圖說明自己不是在找藉口,而是真的體質易敏不能喝酒,然而起鬨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把她的話像是拍沙子一樣淹沒在最底下,引不起任何的注意。

  「我真的——」

  就在她感到百口難辯、甚至有一點欲哭無淚的時候,一隻手忽然從她掌心裡抽走了酒瓶,碰的一聲砸到桌子上。

  起鬨聲戛然而止。

  秦深壓著瓶蓋,面無表情地站起身。

  「灌新人的酒,還是個沒有畢業的大學女生,你們這群人還像點樣嗎?」

  氣壓陡然降低,眾人全部閉嘴噤聲,沒有誰敢再開口說一句話。

  寂靜了幾秒後,有人忍不住打了個酒嗝,是差點被灌趴下的李市傑。

  氣氛稍微鬆動了一點,趙佳趁著這個機會收回拍在徐蔓肩上的手,一邊把手裡的酒杯藏在身後,一邊小心翼翼地開口:「秦隊,我們就是——」

  秦深沒有讓她把話說完,「想讓我喝酒是吧?」他拍開李市傑的手,拿過被後者壓在手底下的開瓶器,撬開瓶蓋,抬頭環視了眾人一圈,「誰要這麼做的?都過來,我跟你們喝!」

  鴉雀無聲。

  沒有一個人響應。

  朱桌膽子大,討好地沖他笑了一聲:「秦隊,還是別了吧,等會兒你還要開車回家呢。」

  「我走回去。」秦深說,「沒人來?那就你吧,齊飛。」他看向最先起這個頭的齊飛,「不是要讓我對瓶吹嗎?怎麼現在有機會了,反倒不出聲了?過來!」

  齊飛一開始是站在比較裡面的,所以才能把酒塞給徐蔓,等氣氛被炒熱,眾人都high上了,他就被擠到了外圍,想擠回去沒成功,本來還有點懊惱,後來見勢不好,懊惱就立馬變成了慶幸,覺得不用直面自家隊長的威壓真是太幸運了,沒想到還沒樂上幾秒,就被秦深給直接點了名,原先堵在他前面的人也一個個往邊上挪開,給他騰出一條路,頓時就蔫了。

  他擠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這,秦隊,我……我剛剛那不是——」

  秦深沒什麼好氣地打斷他的話:「讓你過來你就過來,誰拿瓶啤酒過來開給他,拿的人就不用接著喝了。」

  李市傑本來趴在桌上裝死,一聽到他這句話,立馬和根彈簧一樣跳起來,從人群里搶了瓶酒,殷勤地打開獻給了他:「給,秦哥。」

  「給他。」秦深微抬下巴,示意他把酒給後面的齊飛。

  李市傑立刻轉身,更換獻酒的對象。

  齊飛苦著臉,看一眼酒,又看一眼秦深,始終也沒敢接。

  「看我幹什麼,喝啊。」秦深勾動唇角,像是在笑,卻比他面無表情時還要嚇人。

  沸騰的海洋被凍成了極冰,周圍人低頭的低頭垂目的垂目,都沒了開始時的振奮熱烈,只想把自己的存在感減到最低。

  而作為風暴中心的徐蔓,則是帶著幾分不安地坐在位子上,心裡頭一陣忐忑。

  她很高興不用成為眾人注視的焦點,但同時,秦深的舉動又讓她懸起了心,她不想再自作多情,但在他發怒這件事上,她實在是找不出除自己以外的原因理由。

  沒錯,秦深在生氣,即使他在笑著,用和往常無二的口吻說話,但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他在生氣,在憋著怒火,勉強才沒有發出來。

  眼看著氣氛就要陷入僵局,徐蔓正想開口說點什麼來暖下場時,身旁坐著的關水芸卻在此時站了起來,用略帶厭煩的口吻吐出一句「借過」,就穿過圍攏的人群,離開了四人座位。

  也正是因為她這個舉動,讓僵硬的氣氛破了冰,張鴻飛從外面擠進來,走到人群最中心,拿過李市傑朝齊飛遞去的酒瓶,對秦深笑著舉了一下:「好好的聚會,別把它弄僵了,今天可是小李的生日。來,秦隊,我敬你一瓶。」

  秦深沒說什麼,拿起酒瓶和他對碰了一下,就仰頭喝了起來,徐蔓想要阻止,又不知道該說什麼話,只能看著他一口接一口地喝著,瓶子裡氣泡咕嘟嘟地冒出一串,伴隨著他喉結的吞咽起伏,淡色液體的水平面飛快地下降,很快就見了底。

  張鴻飛也是一樣,沒有停頓,直接一口氣干到了底,等兩人都喝完了,把空了的酒瓶放到桌上時,不知道是誰拍掌說了一聲「好!」,徹底打破了僵局,重新調動起眾人的情緒,鼓掌叫好起來。

  齊飛也像是受到了鼓勵,往前踏出一步,摸著頭不好意思地道了一句歉:「秦隊,對不住,我剛才……是有點昏頭了,不該這麼做。我——我給你賠罪,幹了這一瓶酒!」

  他一邊說,一邊舉起不知道從哪摸出來的啤酒,開了瓶,也沒等秦深說些什麼,就悶頭喝了起來,只不過喝到一半實在不行了,把瓶子撤開緩了好一會兒的氣,才重新舉起來準備喝光。

  「行了。」秦深原本繃著一張臉,對他的話不答也不應,全程無視,此刻見他這幅快要喝吐的模樣,終於有了一點情緒反饋,嫌棄地看他一眼,說道,「放下吧,不能喝就別喝,喝進醫院了還得我們所有人平攤治療費,划不來。」

  「就是。」李市傑這會兒也活絡過來了,或許是覺得經過剛才那麼一出,沒有人敢再頂風硬灌他酒了,恢復了平常嘚瑟的樣子,「你想讓我們大傢伙都去醫院陪你啊?別喝了別喝了,酒量這麼差,灌酒還最數你起勁,敢情不是你被逼著喝。活該被教訓!」

  齊飛沒有反駁,嘿嘿笑了兩聲:「謝謝秦隊。」

  「別謝我。」秦深依然沒有什麼好語氣,「你該道歉的人也不是我。事情不發生到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痛,下次想灌我酒直接衝著我來,別搞曲線救國那一套,不然別怪我翻臉不認人。人家都說會過敏不能喝了,還在那一個勁的勸,喝出事了怎麼辦?你是準備施展醫術救人,還是想以身試法,看看自己會不會蹲局子?」

  「以後要再有這種事,有一個算一個,全都給我捲鋪蓋走人,玩笑也不分個輕重,還當個屁的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