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支隊以最快的速度安排人手接待了年輕女人,詳細詢問她的報案情況。

  女人名叫顧雨,26歲,析州人,四年前大專畢業後來到明州工作,未婚單身,租房獨居中。一年前從丹湖濕地公園夜跑回家時,她被人在半途用濕巾捂住嘴,拖進小樹林裡施行了強姦,一開始她曾激烈反抗,並用手機打傷歹徒的額頭,但在後來,她卻順從了,沉默地讓歹徒完成了這場施暴。

  面對警方的詢問,顧雨這麼回答:「那個時候我用手機打破了他的頭,手機屏幕亮起的時候,我看見在我不遠處的邊上還有一個人影,躺在地上無聲無息的。那一瞬間,我後背的汗毛全都豎了起來,直覺告訴我,那裡死了一個人,並且是被他殺死的……我甚至能聞到空氣里的血腥味。所以我不敢再喊,我怕我一喊,也會被他殺了,躺在那裡……」

  沉默不再反抗的顧雨似乎讓歹徒感到很滿意,施暴完畢後威脅了她一句不許報警就讓她離開了。顧雨連滾帶爬地跑走,在快要離開樹林時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那個男人正在彎腰拖著之前躺在地上的那個人影,還抬頭朝她這邊望了一下,嚇得她再不敢多看,連忙離開了。

  之後她也沒敢報警,一個是她當時有正在交往的男友,那幾天男友正好在外地出差,不知道這件事情,而如果她報了警,男友就會知道了,男友是個傳統的大男子主義者,她不想讓男友因此嫌棄自己。另外一個原因則是她害怕報警之後,警察沒有抓住歹徒,她反倒被歹徒找上門來殺了,而且當時那個人還拿出手機對著她拍了好幾張照,她怕這些照片被放到網上去,就選擇了忍氣吞聲。

  杭琴:「那為什麼你現在又選擇來報警了?」

  顧雨:「我和我男朋友分手了,而且……我不想讓這種人逍遙法外,還反咬警察一口。他是個強姦犯,還有可能是個殺人犯,他有罪,並不是像網上說的那樣無辜,他就是個人渣!那天晚上他肯定也是想實施犯罪的,但被你們隊長阻止了,你們一定要查清楚,不能讓這種人得意,要讓他坐一輩子牢!」

  面對情緒逐漸變得激動的報案人,杭琴詢問地看向旁邊陪同審訊的梁光:「組長,您看這……」

  刑偵二組組長依舊維持著鎮定:「你怎麼確定網上說的那個人就是當初對你施暴的那個歹徒?」

  「我能確定。」顧雨回答,「當初我用手機打傷他的額頭時,我通過亮起來的手機屏幕看清了他的臉,他的額頭左上角有兩顆痣,一大一小,就是照片裡的那個樣子!」

  ……

  事情急轉直下,不僅支隊迎來了一名指控羅俊力在一年前施暴強姦她的報案人,網上也出現了越來越多的反對聲音。

  首先是一家便利店的老闆在網上發言,稱7月31號晚上十點四十分左右,刑偵支隊長曾經光顧了小店,買了包煙,靠在外面的路燈柱上抽,過了大約二三十分鐘,他忽然提聲喝了一記,扔掉煙沖向了馬路對面。店主覺得好奇,就出去看了一下,發現他和一個人扭打在一起,旁邊跌坐著一名女性,那個人很快被刑偵隊長制伏,並且過了十來分鐘,就來了幾輛警車,把那個人帶走了。

  當然,那個時候店主還不知道這位顧客就是刑偵支隊長,還以為是哪位路見不平的見義勇為者,直到網上曝出了這麼一件事,他覺得似曾相識,並且照片裡面的人也很眼熟,回去翻了一下監控錄像,才確定就是這件事。

  為證明不是說謊,店主還曬出了當天店裡的監控截圖和談論此事的朋友圈,截圖里可以清晰地辨認出男子的身影,就是前段時間和最近兩天被熱議的明州刑偵支隊隊長秦深。

  緊接著,一位明州三甲醫院的外科醫生也發表了一篇博文,說是在七月底的凌晨,他曾經在急診室接待過一對戀人,女方身上有多處擦傷,疑似被男方家暴,詢問後才得知是遇上了歹徒,並且男方還是一名警察,已經把歹徒押回支隊,帶女友來做一下檢查,因為女方被歹徒用濕巾捂住了口鼻,不知道是否會留有後遺症。

  當時男方還把警官證給掏了出來,他看了一眼,確認是貨真價實的刑警後就沒有再看,現在回想起來,那警官證上面寫的就是明州刑偵支隊長秦深的身份信息。

  和便利店老闆不同,為保護病患的**,醫生並沒有展示出女方的就診記錄,但這位外科醫生平時一直在網上免費回答網友的病情問診,科普一些醫學小常識,已經小有名氣,算是半個公眾人物。他這一番言論發表出來,信服的人數立刻翻了個倍,為秦深辯護的人越來越多,風向徹底逆轉。

  與此同時,羅俊毅的黑歷史也被網友翻了出來,什麼為金錢給強姦犯辯護、無償給殺人犯提供法律援助、女性不該擁有墮胎自主權、呼籲嫖娼賣淫合法化等等,都被人翻舊帳整理列出,遭到了一通猛烈的嘲諷。

  當刑偵支隊在丹湖濕地公園外圍後側一處人跡罕至的小樹林裡挖掘出一具高度腐爛的女屍時,羅俊毅也被檢察院以涉嫌傳播散布不實謠言、誹謗公安機關公職人員、逃避追繳欠稅等多項罪名提起了公訴,至於在對其後續調查中發現的與境外反動勢力聯合、涉嫌危害國家安全等舉動,則是又一層面上的東西了。

  公安局長周贏對此笑容滿面,拍著秦深的肩膀讚不絕口:「這可真是釣上了一條大魚啊,多虧了小秦你衝冠一怒為紅顏,對犯罪嫌疑人打得好,打得妙!」仿佛羅俊毅那篇顛倒黑白的博文剛出來時,對秦深恨不得痛罵三千遍的人不是他一樣。

  秦深對此沒有什麼情緒波動,只是牽著嘴角笑了一下:「這案子也不是我破的,該感謝的是老張和老梁他們。」

  周贏哼笑:「都什麼時候了,還跟我來這套。你小子當我不知道呢,嘴上說迴避說得勤快,實際上比誰都對這案子門清。你那些手下一個個都陽奉陰違的,把紀律法規全都不放在眼裡,一有什麼情況就向你通報,等你的請示批覆,算個哪門子的迴避!」

  依照規定,身為利益相關人,羅家兩兄弟的案子秦深都是要申請迴避的,不能接觸,就算他是刑警隊長也一樣。但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見小動作被上司識破,秦深也不辯解,乾脆大大方方地承認了:「這案子不經過我的手我不放心。再說,羅俊毅都被抓起來了,也沒人會在網上說我違法違紀、公報私仇了,怕什麼。」

  周贏最看不得他這什麼都不放在眼裡的傲慢態度,因此即使他現在對這個小輩很是欣賞,也還是冷笑一聲,潑了一盆冷水過去:「我勸你還是悠著點。你這一次之所以能平安過關,不僅是因為上頭死命保你,還因為你小子撞了大運,碰上的兩個兄弟全都是條大魚,把大眾的火力都帶偏了,忘記了你違紀打人的事情。要碰上對清白無罪的兄弟,我看你怎麼應付。」

  「清白無罪的傢伙不會半夜對單身女性下手,更不會被我逮了押到隊裡。從一開始這個假設就不成立。」

  「你就狂吧你,再不收斂收斂你那性子,我看你以後還得栽個大跟頭!……」

  周贏的話,秦深並沒有放在心上,離開市局後,他先是去了趟市中心,接著就回了支隊,正好也差不多到了下班時間,他乾脆沒有下車,停在大廳門口等了兩分鐘,直接載著徐蔓回了家。

  夕陽西下,晚霞映滿了天空,給大地鍍上一層金紅色的光芒,看著天邊燦爛明麗的火燒雲,和路邊來來往往的緩步行人,徐蔓就忍不住生出了幾分感慨之情。

  記得她剛來明州時,也是這麼一個晚霞漫天的傍晚,初次見面的秦深帶她去麵館吃麵,當時的她還很緊張侷促,不僅有如何開口轉崗的苦惱,更有面對陌生人的放不開。誰能想到不過短短的兩個月,這位初見時頗有些鋒芒、讓人感覺難以靠近的刑偵隊長竟會成為她的戀人呢?

  「今天市局找你過去,是有什麼事嗎?」她詢問秦深。

  「還能是什麼,就姓羅那兄弟倆的事。順便警告一下我別太得意,下次要再惹出事就自己滾蛋。」秦深回答。

  「他們倆的事還沒完嗎?」

  「快了,羅俊毅的事轉交給了國安局,羅俊力的取證調查也到了收尾階段。這傢伙也是厲害,六年時間裡輾轉全國各地殺了六名女性,強姦了二十幾個女孩子,居然沒一個公安抓到,讓這孫子逍遙法外了這麼多年。可總算是落網了。」

  聞言,徐蔓就笑了:「那看來我以後還是得多多在晚上出去幾趟,說不定就又遇上什麼多年沒發現的殺人犯,給社會做貢獻了呢。」

  「想得美。」知道她是在開玩笑,但秦深還是頭也不回地說,「以後過了晚上八點都不准單獨出去,要麼讓我陪著一起,要麼就在家裡待著。」

  「不是晚上九點嗎?怎麼提前了一個小時?」

  「夏令時過了,現在是冬令時。」

  ……

  回到家,依舊是秦深掌勺,徐蔓打下手圍觀。今天的晚飯是臘肉玉米蛋炒飯,做法簡單方便,秦深很快就炒好了一鍋,分別盛了兩碗,放到餐桌上開吃了。

  客廳里的電視機正在播放著晚間新聞,徐蔓起來倒水時看了一眼,瞄見了一則新聞,就示意秦深轉過頭去看:「你快看,電視裡在播放著那對兄弟的事情。」

  秦深很給面子地看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正常。這種事情媒體肯定會追蹤報導,好不容易撞上一出大戲,可不得跟緊了,做個爆點專題提高收視率。」

  被他這麼一說,徐蔓就想起了一件事來,有些好奇地問他:「當初事情還沒有反轉的時候,有記者過來採訪你嗎?」

  「有,不過都被我拒絕了。」秦深說,抬眼看一下她,「也幸好你沒把那什麼澄清宣言給發布出去,要不然你就能體會到被媒體追問的滋味了。」

  徐蔓訕訕地笑了一下:「我這不是心裡生氣,想反駁那個羅俊毅的鬼話嘛……再說了,我最後也沒發出去,存在草稿箱裡,等著和你商量呢……」

  「那我那時候要沒打電話回來,你是不是就忍不住發了?以後網上的事少摻和,誰知道網線對面的是人是狗,是人你還能跟他講道理,是狗你理它幹什麼?」

  ……

  晚上的時候,徐蔓在主臥的衛浴里洗了一個徹底的澡,她在一個星期來了例假,雖然可以鬆了口氣,不用再擔心懷孕的事情了,但感冒和例假一起來的滋味可算不上有多麼好,好不容易兩者都沒了,自然是要好好放鬆一下。

  不過顯然,她放輕鬆得太早了,才剛從浴室里出來,就被秦深從後面抱住,打橫放到了床上,嚇得她驚呼一聲,羞嗔地拍打在他的胸膛上:「你怎麼這麼急!」

  秦深振振有詞:「那姓羅的不是說我們有不正當交易麼,不和你真這麼來一場,怎麼對得起我被狂罵的那幾萬條評論?」

  說完也不等她回話,脫下她身上穿了沒滿三分鐘的睡裙,就俯身覆了上去。

  徐蔓沒有法子,只能讓剛才的一番洗浴變成無用功,舒緩了身體任由他為所欲為。不過很快她就後悔了這份縱容,或許是憋得太久了,秦深今晚的動作格外有力,連續要了她好幾次,直到後來她一丁點的力氣都沒了,渾身軟成了一灘爛泥,只剩下微弱的哭泣聲,才讓他戀戀不捨地停了下來,抱著她去浴室里清洗身體。

  出來時已經將近半夜,她又累又倦,身心都很疲憊不堪,沾到枕頭就想睡去,但秦深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一直和她說著話,她好幾次閉眼想要睡下,都被他硬生生打斷了,一點也不像平時體貼入微的他。

  放在平時,徐蔓或許會察覺到其中的不對,但她實在是太困了,思維轉動緩慢,懶得去想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也不去聽他在說著什麼,就這麼閉著眼靠在他懷裡,偶爾敷衍地應答一兩聲,任憑睡意席捲心頭。

  直到胸前忽然觸上一線冰涼,她才恍然驚醒,抬眸對上秦深溫柔的笑顏。

  「生日快樂,小蔓。」

  徐蔓這才想起來,午夜一過,就是8月31號,她的生日了。

  原來秦深是為了這個才一直纏著她說話,不讓她睡過去的。

  她低下頭,發現秦深送給她的生日禮物是一條項鍊,項墜在淡藍色的夜燈下閃著瑩瑩的光,輕盈又美麗,像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

  她輕輕托起項墜,看清楚那是一枚被打造成蝴蝶樣式的銀色底座,上面鑲嵌著數顆鑽石。

  他送了自己一根鑽石項鍊。

  意識到這一點,徐蔓的心怦然一動。

  她抬起頭,怔怔地看向秦深。

  迎來的是一個落在額頭上的溫暖親吻。

  「我愛你。」

  溫柔悅耳的聲音如同在春天徐徐綻開的嫩芽,被柔和的東風緩緩送進她的心裡。

  「嫁給我吧,小蔓。」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部分到這裡就結束啦,之後陸續會有番外更新,走過路過不要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