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沒反應，季廷煜逕自推門走進去。
他看向主臥中間那張大床。
女人背對他，烏黑的長髮凌亂鋪在枕頭上，不知道她是不是又瘦了，原本合適的白色睡裙寬鬆不少，露在外面的四肢也十分纖細。
季廷煜神色喜怒難辨，眉心卻不由自主皺出一道褶痕。
唐知芝以為是女傭進來送飯，閉著眼睛說，「拿出去吧，我不餓。」
最近她吐得厲害，吃得少，沒什麼精神，聲音聽起來也懨懨的。
「你這算什麼，絕食抗議嗎？」
男人低沉的嗓音驟然響起，唐知芝猛地睜開眼睛。
她緩慢坐起身，目光盯著正挺拔站在床尾的男人。
季廷煜邁開修長雙腿，沉步走到床邊，居高臨下俯視她白淨瘦削的臉，「怎麼了，不是想見我嗎？」
他剛從外面回來，大衣在樓下脫掉了，此刻穿著熨帖板正的鐵灰色西裝。
大概外面寒意重，久不出門的她在他身上聞到了一股寒凜的清香，屬於外面冷空氣的味道。
他退後兩步，走到窗子旁邊的沙發坐下，修長手指隨意解開兩粒腹部位置的西裝扣，敞著懷，鬆散鬱結胸口的那股氣。
「寧可不顧肚子裡的孩子絕食，也要見我，我其實也好奇，你想跟我說什麼？」
她不是絕食，是真的吃不下。
但是唐知芝也無暇解釋這小事，「你打算關我多久？」
季廷煜的目光幽幽望著她，「你不是很聰明嗎？你猜呢？」
「我不知道……」
唐知芝的手不由地攥緊被子，「這個孩子……」
不等她說完，季廷煜先一步給了她答案，「你什麼時候把孩子生下來，我再考慮什麼時候放了你。」
「什麼？」
唐知芝心臟猛地揪起，「你讓我生下來？」
季廷煜漠然凝著她，「不然呢？你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你一個人的。」
唐知芝臉色白了一瞬，掀開被子下床，一步步走向他。
她虛弱的走路都有些晃，季廷煜忍住衝上去扶她的衝動，偏過頭，故意視而不見。
「肚子裡的孩子確實不是我一個人的，可也不是你一個人的，你私自換了我的藥，讓我懷孕，你有沒有為我，為這個孩子的未來考慮過？」
季廷煜眼底滾過一團火，「你怎麼知道我沒考慮？你覺得我讓你生下這個孩子是為了什麼？」
她咬唇，平靜地說，「你是為了你的掌控欲。」
季廷煜被她氣笑了，霍然站起身，高大體魄逼得她一步步後退，「唐知芝，那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對你有掌控欲？」
唐知芝水潤的瞳孔里倒映著他俊美的輪廓，那雙深邃幽暗的眼睛快要看穿她，她後退幾步，身子不小心往旁邊歪，差點摔倒。
季廷煜及時伸手固定住她的腰，將她扯進懷裡，低頭看著她寫滿慌亂的白淨面孔。
修長的手指帶著幾分涼意，一寸寸撫過她的臉頰，「你不是一點都沒感覺到，對嗎？」
唐知芝仰頭錯愕地看著他，半天迷惘在他的話音里無法回神。
她渾身透著抗拒，想要推開他，「不對……」
他卻不允許她退縮，「什麼不對？你不相信我？」
她的眼底噙著水光，怔怔地看著他異常嚴肅認真的臉。
那雙黑沉沉的眼睛裡滿是篤摯，不見一絲嘲諷。
他是認真的。
她垂下眸子，哽著聲音說，「可是一年後，我們會離婚，這個孩子會成為私生子，而我……」
「這個孩子不會成為私生子，我們也未必會離婚。」
季廷煜卡住她的下巴，緩慢抬起，「不然，我也不用費盡心思要娶了你。」
唐知芝的目光無處可躲，他強迫看她去看他眼底的真誠。
如果是以前，她早就心軟的一塌糊塗了。
季廷煜，是她唯一真心愛過的男人。
可現在她知道了唐家出事的真相，就算他喜歡她，也不可能為了她大義滅親，壞了整個季家祖祖輩輩積攢下來的榮耀。
想到這裡，她用力推開他，踉蹌後退兩步，「可我不會信你了。」
季廷煜心臟刺痛了一下，喉結晦澀的滾了滾，「為什麼？」
「如果是你，你會信任一個拋棄過你的人嗎？」
唐知芝搖搖頭，「我不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季廷煜意識到她在說什麼，目光沉沉地看著她，「如果你說的是兩年前，我想我也有必要問清楚一件事。」
唐知芝淡淡垂眸，「你想問什麼。」
她自認為對那段感情問心無愧，甚至可以說是身心徹底交付。
為了他，她曾經跟家裡翻臉，跟孟書蘭對抗。
可這些事，她從沒有跟他說過，全都自己默默承受了。
他能找到她的什麼錯處呢？
能讓他拋棄他們往昔的情分，和她斷的那麼徹底。
她也好奇。
季廷煜信步走近，能聞到他身上的沉香氣息，此刻亂人心神。
唐知芝突然有點後悔，她不太想聽了。
「你當時既然想要嫁給霍楚年，為什麼還要接近我？」
她眼底閃過一絲愕然。
她想要嫁給霍楚年？
腦海中的記憶瞬間追溯到從前。
那天黎夏回國探親，季廷煜出差了，唐知芝就把黎夏約在了家裡見面。
所謂的家裡，是季廷煜名下的一套房子，也是他們白天廝混在一起的住處。
黎夏當時得知好朋友要結婚的消息，只顧著高興，也就沒詳細問她怎麼在唐家外面還有房子。
「以前我就覺得楚年哥喜歡你，沒想到你倆還真的要結婚了！」
唐知芝心裡正糾結著怎麼和黎夏解釋，她現在已經有喜歡的人了，聽到她來了這麼一句，下意識接道，「我當然也喜歡楚年哥，只是不是你想的那種。」
「哎呦，這有什麼好害羞的。」
黎夏一把摟住唐知芝的肩膀，「你呀，就是被你媽媽給壓迫的，現在連喜歡都不敢大大方方的，這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兒。
「再說了，你不是都答應和楚年哥結婚了嗎？我家老頭子都收到請帖了，在那陰陽我，想讓我回來聯姻呢。」
唐知芝覺得情況有點亂，一時不知道怎麼跟她解釋。
「我確實答應嫁給楚年哥了，但是……」
「我就說吧！還真別說，楚年哥溫文儒雅，人又溫和可親，和乖巧的你最般配啦！」
唐知芝聽到她說自己乖巧，忽然想到兩天前那一晚，她渾身赤裸，雙腿搭在男人的肘彎，瀕臨崩潰瞬間，她幾乎快咬破男人的肩膀，更把他後背抓的滿是紅痕。
男人繳械後，沒著急離開，在她耳邊粗重喘息，戲謔的語氣，「唐知芝，你也就看著乖，實際爪子鋒利著呢。」
令人臉紅心跳的回憶猛地竄上來，唐知芝登時紅了臉。
在黎夏看來，她的表情更「出賣了」她的心思。
「呦，臉紅了，看來我說對了呢！」
黎夏揚高的聲音，徹底拉回了唐知芝的理智。
她瞬間搖頭，「不是那樣的，夏夏，你誤會了！」
黎夏啊了一聲，一臉困惑的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