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桐——!!!」
楚溪沅大喊一聲,從死亡的陰影中掙脫出來,猛地坐直了身體!
她想起來了!
她全都想起來了!
棲桐是她這具身體的生身母親,然而她和棲桐的相識,卻還要往前追溯數百年——
那一世,她在棲桐的幫助下嘗試了很多辦法。
雖然這些辦法最終都沒有發揮出什麼作用,但在一步步的試驗中,她們摸索到,要想讓楚溪沅徹底脫離掌控,獲得自由,首先必須要做的一點就是將她體內的咒力剝離開來。
為此,她們嘗試過封印,但咒力實在是太過強大,普通的靈力根本封不住它,還會被吸收,進而進一步增強。
後來她們闖入獸境,找到了一名龍族前輩,這位龍族前輩給楚溪沅下了一道蘊含龍族梵語的禁制,然而這禁制也僅僅維持了三個月就被衝破了。
棲桐想盡辦法,從她師父那裡弄來了一道天玄印,然而最終就連天玄印也無濟於事。
反而楚溪沅體內的咒力在吸收了龍族禁制和天玄師之力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充盈強盛起來,反噬到楚溪沅身上就是她控制不住殺人的念頭越來越頻繁,想殺的人越來越多,有時候殺紅了眼,她甚至都忘記了自己在做什麼。
「殺了我吧。」一次暴雨過後,楚溪沅和棲桐並肩縮在一個山洞裡躲雨,她聽見自己這樣對棲桐說。
棲桐嘆了口氣,她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都咽了回去。
「不過下輩子我不一定記得你,」楚溪沅又道:「我得給你留點什麼東西。」
她低頭在自己身上摸索了片刻,動作微微一頓。
倒不是發現自己身無長物,事實上即便是她身懷至寶,這時候留給棲桐也沒什麼用。
因為不記得就是不記得,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在這一世之前她有沒有嘗試過脫離控制,而下輩子的她是會像這一世這樣繼續嘗試,還是像從前的某一世一樣稀里糊塗地做一個殺人如麻的工具。
又過了三個月。
楚溪沅找到棲桐,給了她一個帶著封印的玉瓶。
「這是什麼?」
「我的一半靈魄。」
說完後楚溪沅匆匆離開,她沒勞動棲桐親自動手,孤身闖入獸境,闖進了鳳族的禁地之中。
她的本意是報那位龍族前輩的恩,替他了結和鳳族之間的某些宿怨,熟料在鳳族禁地里卻遭遇了一群藏頭露尾的鼠輩。
也算是段孽緣。
那個時候的楚溪沅根本不知道獸宗是什麼,卻意外與他們大戰了三百個回合,最終如願舍了這一世的這條命,也重創獸宗十數位宗老,使其大傷元氣,原本制定好的陰謀足足推遲了好幾百年。
楚溪沅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它們由五十四塊骨頭和十八塊肌肉拼連在一起,豐富的血管神經包裹在層層肌理之間,關節處的褶皺、指腹間的橫紋莫不清晰。
這是一雙人手,一雙徹徹底底屬於人族的手。
不是靈魄化身,也不是獸族化形。
「棲桐,是你做的嗎?」
她不知道在那一世她死後棲桐都做過些什麼,但此時的她清楚地意識到,恐怕根本沒有什麼重生,只是兩段記憶重合進了同一半靈魄。
就連同一個名字也不是巧合。
這一切,都來自一個偉大的玄師苦心孤詣的安排。
她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那女人滿臉淚水,手撫肚皮痛苦不堪地說道:「孩子,娘親對不起你,但娘不得不這麼做。」
「不要——」楚溪沅和腹中尚未完全成型的胎兒同時張口。
但女人沒有聽見。
她解開封印,打開了玉瓶。
「不是這樣的,」楚溪沅很想對她說,「我把一半靈魄留給你,是為了來世還能認出你,還能記得我們共同努力的目標,也想試試這麼做能不能削弱咒力,不是為了讓你拿自己的孩子做實驗的!」
但可惜這番話棲桐不可能再聽見了。
「楚溪沅!你說句話,你怎麼了!到底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溪沅姐姐,你說句話啊,你別嚇我,嗚嗚嗚……」
一道金色流光突然沒入楚溪沅的身體,楚溪沅身體一震,五感接連恢復,這才發現龍焰急得都快紅溫了,而玉琬更是哭出了一片海。
和識海中的神識分身交換了一個眼神,確認雙方都安然無恙,楚溪沅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千語萬語最終匯聚成三個字:「我沒事。」
龍焰呼出一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玉琬也終於破涕為笑:「太好了,太好了!」
楚溪沅揉了揉額角,過往的經歷和神識離體過久的雙重折磨刺激得她識海中翻江倒海,太陽穴更是頂了一把錐子一樣刺骨的疼。
她強自不動聲色,四處看了一眼:「現在是什麼情況?」
龍焰生悶氣垂著頭沒理她。
玉琬看了龍焰一眼,小聲說道:「這個……小透明說它可以送我們出去……」
楚溪沅一愣:「小透明是誰?」
玉琬道:「就是靈晶木的靈魄……」
楚溪沅微微蹙眉,但並沒有追問,而是說道:「那你問問它獸境怎麼去。」
過了一會兒,玉琬道:「它說如果它有足夠的力氣,就可以開啟空間通道,想去哪裡都可以,但是現在……」
楚溪沅一挑眉:「……」合著怪我咯?
「算了,」她擺擺手,「問它涅槃石在哪裡,告訴它如果不說,我們就把這裡拆了。」
從造型上看,楚溪沅堪稱落魄,她身邊的龍焰、玉琬、小天貂也好不到哪裡去。
但偏偏這句威脅楚溪沅說出了淵渟岳峙之勢,仿佛她的話就是真理。
龍焰配合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小天貂背後的翅膀也開始倒豎。
只有玉琬連連擺手,一邊著急地張嘴,話說得飛快,一番交涉後——
玉琬著急道:「它說它是不會把涅槃石交出來的,想要涅槃石,除非把它一起帶走。」
楚溪沅想了想:「也可以。」
玉琬緩緩張嘴:「啊?」
楚溪沅抬了抬下巴:「問它是可以自由行動還是有什麼限制,怎麼帶它走。」
好半天過後,玉琬傳話道:「它說外面那個陣法其實是用來囚禁它的……」
「我猜也是。」楚溪沅點點頭,隨即一拊掌,「走著!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