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生活到現在,或許還從未以這樣的姿勢被人擒住過,所以他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反抗,而是瞪大了雙眼,呆滯地盯著楚溪沅。
直到楚溪沅主動鬆開他,他才猛地驚醒似的,氣急敗壞道:「你!你!你!豈有此理!你竟然……你不要臉!你難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你竟然……」
楚溪沅不耐地打斷他:「你方才說你看人不看表象,巧了,我也是,小屁孩,你多大了?斷奶了嗎?你知道什麼叫男女授受嗎?」
白先生頓時一啞,他張了張嘴,幾度想要開口,最後卻愣是一個字沒說出來。
其實楚溪沅也有些意外,她一開始並沒有想到這位「白先生」竟然會是個孩子,還以為他是個思想變態、心理扭曲的惡臭老男人,才會這麼瘋瘋癲癲、神神叨叨。
但是很多事情一旦開始懷疑,才會發現原來破綻竟然這麼多。
首先就是他那不陰不陽、不男不女的嗓音,除了有些人故意裝神弄鬼會發出這樣的聲音之外,也有可能是小孩子嗓子還未完全發育,只要稍微刻意吊著些氣聲說話,就是這樣的聲音。
其次是這位白先生雖然乍看之下身形高大,甚至比一般成年男子還要高大些,但在這無盡的黑暗中,楚溪沅還是發現了他走路的時候姿勢很怪異,幾乎沒有一腳是能踩在實處的。
最後就是方才了,她刻意抓了白先生一下,除非是像千面狐那樣從小修煉特殊功法,否則一般人易容總是避免不了破綻的,尤其是像嘴唇、眼睛這些斷連的地方,破綻就會更加明顯。
楚溪沅抓那一下也證實了,這所謂的白先生,其實不過是個隱藏在成年人麵皮之下的一個小孩兒,頂多有十來歲吧。
然而,確定了這位白先生只是個孩子,楚溪沅反而不敢像方才那般輕視他。
一個人修煉到中年才不過區區靈王,天賦和成就都一眼能看到頭,但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就能有靈王修為,那就不是簡單的天才二字所能形容的了。
「哼!沒勁!」半晌後,眼前的白先生突然泄了氣,是字面意義上的「泄氣,」他整個人就像一隻被戳破的氣球一般,突然縮小了一倍,憤憤不平地瞪著楚溪沅道:「算你贏了,你不是要去獸境嗎,走吧,我帶你去。」
楚溪沅看著這個真實身高不到她胸口的小孩兒,微微眯了眯眼。
白先生見她不動,又開始陰陽怪氣地笑起來:「怎麼呀?你怕啦?害怕那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想帶你去,嘻嘻嘻……」
「走吧。」楚溪沅突然出聲。
白先生笑聲又是一滯,咕囔道:「沒勁。」說完那盞被他砸了的小綠燈籠不知怎的又回到了他的手上,散發出鬼火一樣的幽光。
他借著這點幽光在前面帶路,說是帶路,其實也沒走幾步房間就走到頭了,他接著在牆壁上摸索起來,摸了半天才摸到一個機關模樣的按鈕,回頭靠在小綠燈籠上陰惻惻地對楚溪沅道:「我可開門了,你小心點,要是被嚇死了我可不負責任。」
楚溪沅沒說什麼,只微微揚了揚下巴。
「哼。」小孩兒又不明意味的哼笑了一聲,接著將那按鈕重重按了下去。
幾乎沒有聲音傳出來,眼前的牆壁上卻突然多出來一個半身高的門洞,白先生率先鑽了進去,楚溪沅沒怎麼猶豫也跟了進去。
毫無疑問,這裡是間密室,面積不小,但這裡面點了燈,還不止一盞,所以整間密室都暴露在楚溪沅眼前,一覽無餘。
白先生開門前讓楚溪沅小心別被嚇死,但實際上這密室里的環境比外面看起來要正常多了,卻在此時,突然有兩個影子從不遠處朝著楚溪沅腳下飛快的遊了過來,楚溪沅眼神一凝——
竟然是潛影晶晶獸!
這裡怎麼會有這種靈獸!
楚溪沅上一次見到這種靈獸還是在天凰山,她下意識凝聚靈力防備,不敢動手,以免潛影晶晶獸的血濺出來。
卻在此時,她才發現身旁不遠處的白先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打碎了自己手中的小綠燈籠,幽幽的綠煙飄了出來,楚溪沅這時候再想閉氣已經晚了。
潛影晶晶獸的血中含有毒素,能夠使人深思不屬、精力難以集中,同時動作遲緩、精神亢奮、身體難以控制,靈力也難以抵擋。
而這小綠燈籠中裝的,竟全是從潛影晶晶獸的血液中提煉出來的毒素!
恍惚間,楚溪沅似乎看見那兩隻潛影晶晶獸親昵地爬到了白先生身上,與他玩耍。
楚溪沅心道自己果然是中毒了,潛影晶晶獸怎麼可能隨隨便便與人類親近。
看花眼了。
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又被轉移走。
她從剛走進這個房間的時候就注意到這個房間裡擺放著很多豎立的柜子,她心想怎麼這麼多柜子,裡面藏著什麼寶貝嗎?
其實楚溪沅也不是真的想知道,就是腦中隨便閃過了這麼一個念頭,但這時候卻看見白先生走過去把這些柜子的櫃門一一打開。
「看看吧,這裡全是我最喜歡的作品,其實還有很多,但是被他們拿走了,不過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這也沒什麼,好好看看吧,很快你也會變成其中一個,我保證你會是我最喜歡的那個,我一定將你留得最久,直到他們三催四請我才會交出去,誰讓你是唯一一個看穿我身份的人呢。」
楚溪沅費力地瞪大眼睛,但此時所有東西都很難真正落進她眼中,她隱約好像看到了很多人,但很快又被轉移了注意力。
「不過那個時候你已經什麼都不知道了,我應該在你活著的時候給你一些獎勵。」
白先生說著不知道從哪裡推出來一張床,他拉著楚溪沅的頭髮將她帶到床上,笑嘻嘻地說道:「我會溫柔的,我對你一定比對所有人溫柔,我保證不會讓你感受到一絲痛苦。」
白先生說完將一粒棕紅色的藥丸塞進楚溪沅嘴裡,迫使她咽下去,然後微微笑著,拿起了一旁的一把匕首,抵在了楚溪沅心口的位置。
「這一定是一個無比美妙的夜晚。」白先生說著,稚嫩的臉上爆發出與他年齡不符的陰狠,猛地發力,將匕首重重刺下——
然而,他記憶中早已聽過無數次的利刃刺破皮肉的聲音並沒有傳出來。
楚溪沅只用兩根手指就輕而易舉地夾住了鋒利的刀片,無論白先生怎麼用力,都根本不能寸進分毫!
他像見鬼一樣,猛地鬆開匕首,就欲逃跑,然而再一次被楚溪沅施展靈絲繞牢牢困住。
那兩隻潛影晶晶獸受到召喚,也跑出來助陣,但楚溪沅早就有了防備,同樣輕而易舉的將它倆像粽子一樣纏了起來。
「你!」白先生咬著牙,這一次是真的憤恨了。
「你沒有中招!你騙我!」
楚溪沅沒有理會他,她的目光落在屋子裡的那些柜子里。
每一個柜子里都站立著一具屍體——
其實,如果忽略她們失去五官的面孔,忽略她們空蕩蕩的心臟部位,這些「屍體」完全不像死去的樣子。
她們保存著血肉,有骨骼有經脈,其中有幾具,楚溪沅甚至能從她們身上感知到生命氣息的存在。
之前在巨蠍山脈,燒毀獸宗運送的貨物的人是蒼鷹,楚溪沅只見過這些被煉化後的人屍體腐爛的樣子。
這一刻,「容器」活生生被煉化的場景在她眼前具象化!
若非親眼所見,沒有人能相信,做成這一切的惡魔,竟然只是個十來歲的孩子!
楚溪沅扣住白先生纖細的脖頸,沒有因為他的年幼而有任何憐憫,她一字一頓:「你、是、獸、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