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摘花會

  柳笑兒與柳嬛兒多年前曾是一體,分體的那天她們修為平分,所以理論上來說兩人的實力應該是不相上下的。

  但是事實上卻並非如此。

  大千世界,種族林立,雖然人族獨大,然而靈獸但凡生出靈智,同樣可取天地之精,縱橫馳騁。

  除血脈天然,亦有妖皇氣為之加成。

  同玄力、幻力、冥力這些只有特定靈師才能感知的特殊力量一樣,妖皇氣亦只有寥寥靈獸能夠感應並納為己用,且與血脈無干。

  八大妖皇聲名在外,視為其中佼佼者,但其實能感應妖皇氣的並非只有他們八位。

  柳嬛兒便是其中之一。

  但她對妖皇氣的運用遠不如柳笑兒,所以柳笑兒是妖皇,但她不是。

  柳嬛兒以前從未在意過自己不如柳笑兒這件事,但當柳笑兒的利爪距離自己的喉嚨只有毫釐間隙的時候,她才意識到差距早已不可彌補。

  柳笑兒看著柳嬛兒的目光有著毫不掩飾地厭惡:「別再跟著我,否則我真的會殺了你!」

  殺意鋪天蓋地地將柳嬛兒籠罩其中,柳嬛兒卻貪戀地看著近在咫尺的那雙眼睛,透過皮囊,試圖看清靈魂。

  柳笑兒眉目緊鎖,猛地用力一推,柳嬛兒下意識抓了一把,指尖拂過衣袖,自然什麼也沒抓住。

  「滾——!!!」

  柳笑兒轉身,毫不留情地離開。

  柳嬛兒原地佇立良久,突然腳下一軟,整個人跪伏在地面上。

  風中隱隱約約傳出一串低喃——

  「對不起……我後悔了……是我錯了……對不起……」

  但除了風,沒有任何人聽見。

  ……

  楚溪沅佇立在山峰,天氣轉冷,吹過的風也帶上了陰寒。

  她手腕一轉,手中多了一封燙金的請帖——

  摘花會。

  摘花會聽上去似乎只是個平平無奇的宴會,充滿了熱鬧和無聊。

  事實也的確如此,摘花會除了歷史悠久、多代傳承,便再沒有別的特點了。

  從古至今,無論是皇朝王國,還是宗門世家,都喜歡舉辦各種聚會。

  或盛時振臂,一呼百應,敗時談情、守望相助;亦或是一試高低、攀比競爭等等。

  總而言之是一個或增進情誼、彼此交流,或彰顯威名、彼此切磋的絕佳工具。

  摘花會便是後者。

  但摘花會還有一個特色,那就是所有比賽都帶有表演的性質,每一個項目的獲勝者都可以親手摘下主辦方提供的炁靈花,最後獲得最多炁靈花的人將作為最終的勝者,被評選為「花王」或者「花後」。

  唔……只有名頭,毫無實質作用甚至還有點滑稽喜感的那種「王」和「後」。

  但儘管如此,摘花會還是舉辦了一屆又一屆,傳承了數千年,由歲月賦予了它更深一層沉澱的榮譽,引得越來越多宗門世家子弟樂此不疲。

  但摘花會畢竟不是正會,所以多年來,眾世家子弟雖愛在宴會上一爭長短、大出風頭,但默認傳承者是不參加的。

  而這也是引得綰綰和伽老大發雷霆的原因——

  這一屆摘花會竟然在請柬上印上了蕭長歌的名字,還不遠萬里,跋山涉水送到了霄雲!

  蕭長歌作為墨家少主這件事是老家主親定,但老家主閉關日久,墨家各大長老對於族內大小事務把控越來越得心應手。

  他們本就不服蕭長歌這個外姓之人,如今隨著權力的日漸擴大,一些不該有的心思也隨之滋長。

  給一代少主發請帖,如果這是摘花會的主辦方所為,那就是對一整個家族的輕視和羞辱,搞不好是要引發戰爭的,但問題在於各大世家報名摘花會的人選都是自主提交,所以……

  墨家這些長老們是不是把腦子塞進了屁股里,這很難說。

  長老們拿到請帖立刻迫不及待地送了過來,還特地言明歷屆摘花會一家只會邀請一人,如果蕭長歌不去,那麼他們墨家便失去了參加這一屆摘花會的資格,這對於墨家來說是巨大的損失。

  這些都是伽老告訴楚溪沅的。

  這樣一個聚會,蕭長歌自然不適合參加,但他參不參加,這件事最終都會成為墨家長老打壓他的藉口。

  楚溪沅清楚地記得伽老在對她說起這些事之時的沉重,他殷切的懇求,以及當時的幕幕點點——

  「摘花會雖然不允許傳承者參加,但傳承者的另一半卻是可以作為代表,代夫或者代妻摘花,所謂夫妻一體,當然,這樣做是有代價的,一般傳承者們都不會這樣做,因為要求代替者參加就必須奪魁,如果沒有做到,那麼奪魁的人就可以要求傳承者或者代替者做一件事……」

  「楚小姐,老朽知道,這樣做對您而言是一件非常不公平的事,在名聲上面或許也有些損害……但除了這樣,老朽實在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少主如今還沒有看到這封請帖,他就算看到了,多半也會置之不理。」

  「少主總是這樣,看似冷漠無情什麼都不在乎,但我們都知道,其實他是在顧慮老家主恩情。內鬥從來都是對一個家族造成重大損傷的根源,少主不願看到這些,所以屢屢退讓,但他的退讓卻被視為懦弱,引得對方更加咄咄逼人!」

  「楚小姐,算老朽求您,幫幫少主這一次吧!他再不爭,就會徹底被從那個位置上拉下來,我相信楚小姐也一定不願意看到這樣的事發生……」

  「楚小姐……」

  「伽老,」楚溪沅冷靜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殷殷衷腸,「我只有一個問題,或許你有沒有想過,蕭長歌不是不爭,而是他根本就不在乎什麼所謂的少主之位呢?」

  伽老眼神微微一閃,下意識想要爭辯,但……

  而他這一猶豫,落在楚溪沅眼中,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伽老想過,不僅他想過,或許蕭長歌自己也真是這麼想的。

  「可是……」伽老還有不甘,但想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麼有用的話來。

  他神色黯然,知道楚溪沅這是在拒絕。

  其實也對,少主雖然連金羽令都送了出去,但那畢竟只是一件信物,沒有三媒六聘,沒有明媒正娶,這甚至不是蕭長歌自己的請求。

  他只是一個下人,他憑什麼要求一個未出閣的女子以少夫人之名代替少主出席呢?

  這不僅是對少主的越俎代庖,對於楚溪沅來說更是不公平,更有可能害她聲名盡毀。

  萬一一個不好,傳出去之後,只怕人人都該說楚溪沅倒貼不要臉,想嫁人想瘋了……

  思及此,伽老也有幾分赧然,是他一時著急沖昏了頭腦,這事兒辦的著實欠考慮。

  伽老正欲致歉,卻聽楚溪沅淡淡道:「不過,有一句話你說得對,他可以不要那個位置,但不能被人拉下來!」

  伽老只感覺手上一空,請帖已經落進了楚溪沅手裡。

  少女臉上全是明媚的自信:「這個摘花會,我去!」

  ……

  巨蠍山脈上,楚溪沅摩挲著手中請帖,彼時她答應得倒是瀟灑,但前往墨城這一路發生的事就不那麼痛快了。

  很有些超出她的預計。

  請帖的最後兩排頗為文雅地寫著——

  露深花氣冷,霜降蟹膏肥。

  邀約不虛行,摘花舍爾誰?

  如今寒露已經過去了好幾天,距離霜降也就只有區區十天。

  楚溪沅目眺遠方,晨陽灑落肩頭,在這一刻,照亮了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