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遙身為隨雲傭兵團的大團長,真正的老大,一向給人的印象都是行事低調、處事溫雅。
除此之外,他的存在感其實並不強。
無論是在隨雲傭兵團的時候還是這一路上,他都很少開口。
尤其是這一路上,除了雲鶴偶爾走到他身邊時兩人會交談幾句,剩下的時候即便旁人有心想要套近乎也會被秦漢遙身邊的侍女以秦漢遙身體不適為由打發掉。
他沉默內斂,偶爾看上去還有些病態的虛弱,因此當秦漢遙突然狂性大發般的摔碎了藥碗,並厲聲呵斥雲鶴要求立刻出發之時,幾乎所有人都忍不住錯愕地對秦漢遙投去了異樣的眼光。
秦漢遙卻對這些一無所知,又或者說他根本不在乎,他一邊嘶吼一邊竟然掙扎著想從輪椅上站起來,可他那雙腿廢了十幾年了,不是說站就能站起來的。
眼看他整個人就要狼狽的摔在地上,雲鶴看似沉穩的臉色終於變得有些著急起來。
他連忙讓人按住了秦漢遙,同時軟下了聲音:「阿遙,別鬧了……」
豈料秦漢遙根本不受控制,對所有試圖靠近他的人都無差別的進行攻擊,最先靠近那人被他用靈技狠狠拍了一掌,整個人當即倒飛了出去!
「走啊!走啊——」秦漢遙還在怒吼。
「好好好!走走走!」雲鶴終於不再試圖讓秦漢遙冷靜下來,而是答應了他的要求,立刻命令所有人整裝出發。
秦漢遙一馬當先,他繞開滿地的靈獸橫屍,從另一邊繞了過去。
特製的輪椅幾乎被他轉出了火花,他整個人滑得飛快,一直貼身服侍他的侍女用盡了靈力奔跑都差點跟不上。
「快點!你們趕緊跟上去!」雲鶴生怕秦漢遙會出什麼事,連忙吩咐兩名仙雲宗的執事先行跟了上去。
楚溪沅眸中微微閃了閃,對一旁的蒼鷹使了個眼色。
蒼鷹雖然對楚溪沅的頤指氣使很不滿,但是其實他也有些好奇秦漢遙到底怎麼了。
打量的目光在秦漢遙的背影和雲鶴身上來回掃視了兩圈,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唇角突然勾起了一抹猥瑣的笑容。
他偷偷的嘿笑了兩聲,走到雲鶴身邊,故作沉重地對雲鶴道:「雲長老,我看秦團長的狀況似乎有些不對,我先走一步,追上去看看,免得出什麼事。」
雲鶴沒想到蒼鷹竟然肯主動出手相助,頓時大喜過望,連忙道:「那就拜託蒼鷹大師了!」
楚溪沅順勢道:「我也要跟!你走了要是出什麼事,我怎麼辦?」
一旁,許廣也趁勢道:「雲長老,讓我也跟上去看看吧,我是一名醫師,多少懂些醫術,如果秦團長……」
不想,許廣的話還沒有說完,雲鶴卻擺擺手打斷了他,口氣有些不耐地道:「許家主,有蒼鷹大師在就夠了,他可是煉丹師,你還是與老夫同行吧。」
許廣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他那套醫道理論,楚溪沅或許會認可,但云鶴一定不會,醫術這種東西,在他們這樣的人眼中一文不值。
如果許廣說多了,說不準還會懷疑他居心叵測。
許廣可不像楚溪沅或者蒼鷹那麼有底氣,他不能冒險,只能選擇順從。
而這時楚溪沅和蒼鷹已經走出了數百米。
楚溪沅正欲加速追趕,此時她眼角的餘光突然瞥到了一片沾血的碎布。
她腳下不由微微頓了頓。
恰在此時,她聽到身後山谷中有人在說——
「小季呢?小季怎麼不見了?」
只隔了數百米的距離,如果不是刻意以隔音結界掩飾,對於蒼鷹這樣的修為來說和附在他耳邊說話也沒有什麼區別。
楚溪沅腳下一頓的動作雖然細微,但他還是注意到了。
他饒有興致地看向楚溪沅:「怎麼?你認識那個小季?」
「不認識。」楚溪沅如是道,說完這句話,她便運轉靈力,身形一閃,起落間便朝著秦漢遙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她說的是實話,她和那個名叫小季的青年男子的確算不上認識,只是她記性好,她記得那片碎布正是小季外衣的顏色。
昨夜獸宗布下禁制,除了她的神魂可以越過這道禁制看到山谷外的戰況之外,山谷內的所有人都對昨夜發生的那場獸斗無知無覺。
其實這一點,楚溪沅也是直到今天早上眾人起身之後才知道的。
而那個叫做小季的男子,既不是隨雲傭兵團的人更不是獸宗的人,只是和她一樣,受邀前來參與護送。
如今看來,恐怕已經凶多吉少了!
「楚溪沅!」在楚溪沅全力趕路的時候,靈虛秘境中的龍焰突然語氣極為鄭重的叫出了她的名字!
楚溪沅微微挑眉:「說。」
龍焰在靈虛秘境中無法化出人形,但它居然支著泥鰍一樣的身體坐得板正,兩隻後爪盤踞在地,兩隻前爪抱在胸前,如果此時它的臉可以做出表情,可以想像大概是一臉嚴肅的模樣。
龍焰嚴肅道:「你昨夜為什麼要把我關在靈虛秘境裡!」
「你說呢?」
龍焰頓時站了起來:「我一開始以為你不讓我去觀戰是故意想看我著急,但是後來我發現不是!你是怕我會忍不住出手!你不讓我去幫它們!」
這個「它們」,指的卻不僅僅是以地火玄晶獅和幽月天狼為首的靈獸一方,而是包括獅糜獸和月影魔狼在內的被獸宗控制的靈獸。
「是。」楚溪沅承認了。
反正也是瞞不過的,龍焰是她的契約靈獸,只要她產生一些比較清晰的意念,龍焰都能察覺到,何況她本來也沒打算瞞。
「為什麼?!」龍焰難得憤怒,一雙前爪捏得死死的,龍臉居然也鼓了起來,看得出來它是真的很生氣了!
「為什麼?」楚溪沅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語氣卻依然是淡淡的,「你覺得你能做什麼?」
龍焰叫道:「再怎麼樣,小爺也身具龍族血脈,我……」
「你不行。」楚溪沅無情地打斷了它。
「身為火囚牛,你身上的龍族血脈本就稀薄,儘管後來煉化了龍凰丹,但你身上的龍族血脈依然不及真龍萬一,雖然靈獸之間講究血脈壓制,以你的血脈的確可以壓制住幾乎九成靈獸,甚至包括那四隻靈獸首領,但你以為這樣,你就能改變局勢了嗎?」
「我……」龍焰小小的身軀因為過於激動開始微微顫抖,但是楚溪沅的話它卻根本無法反駁。
它看似驕傲,實則對自己極有自知之明,它說自己不在乎龍族血脈也不算是假話,可是龍族的血脈能夠提升它的實力讓它變得更加強大這一點卻無可否認。
龍焰什麼都清楚,什麼都知道,可是它還是控制不住自己感到難受。
它見過更慘烈的獸斗,是在它出生的時候,那一戰它失去了母親,變成了一個孤兒,藏身在暗無天日的冥淵,守著一株業火青蓮,這一守就是近千年……
真正讓它難受的,並不是靈獸之間的爭鬥,也不是靈獸與靈師之間的爭鬥,而是那些被從玲瓏七巧袋中放出來的靈獸!
它們拼命廝殺,戰至最後一顆牙齒、最後一根利爪,戰至最後一絲血肉、最後一滴鮮血,它們無畏無懼、勇往無前,可是直至戰死,他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為何而戰,為誰而戰!
龍焰曾想過憑藉自己的血脈優勢,利用靈獸與生俱來的本能或許可以阻止這場荒唐的戰鬥,最起碼讓那些被控制的靈獸死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死的。
可是事實上……
楚溪沅說的是對的。
它辦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