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存一愣，微微彎腰，周到地問道：「怎麼了？楚小姐可是有什麼異議？」
「有。」楚溪沅緩緩點頭。
齊存連忙道：「沒關係，楚小姐有什麼不滿可以儘管提出來，咱們都可以商量，對了，還有件事忘了說，這裡有幾枚空間戒指，都算是咱們商會附贈給楚小姐的，待會兒楚小姐把這些功法靈技取走也方便，請楚小姐笑納。」
楚溪沅微微一笑：「我有異議的並不是這些，我想說的是……」
她深深地看著齊存，抬高了音量，一字一句：「我上次說得很清楚，我是要和千雲商會做這筆生意，可沒有說是和你，齊三當家！」
齊存臉色大變，反應過來後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楚小姐，你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楚溪沅含笑看向他身後的大當家和二當家，「齊三當家聽不明白我的話，兩位當家的能聽明白嗎？」
誰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故。
今日這番陣仗，全是齊存一手策劃。
說白了這不是給楚溪沅準備的，而是給他自己準備的——
上位之前的儀式！
今日這筆生意一但達成，千雲商會的交易額將會比之以往增長數倍。
而這一切功勞，都會算在齊存一人頭上！
千雲商會和別的商會不同，身份、地位以及話語權都是由業績決定的。
不然當初的齊存也不可能憑藉原主的青睞，只花了短短几年時間就從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夥計變成如今的三當家！
只要和楚溪沅做成這筆生意，他的業績瞬間就能趕超大當家和二當家好幾年的成果。
如此一來，只需要他再運作一番，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成為千雲商會的一把手！
以前齊存並不相信這世上會有天上掉餡餅這種美事，但遇見楚溪沅之後，他信了。
因為這餡餅朝他掉了兩次！
今日堪稱齊存整個人生中最風光的日子。
他雖然一直自稱下九流，但他心裡卻從來不覺得自己真的比別人低一等！
而只要他掌握了千雲商會，他就有信心，利用千雲商會的資源，攪動更大的風雲！
他相信，千雲商會在他的引領下，一定能發揮出更大的價值！
齊存做好了一切準備，唯獨沒有料到，楚溪沅會突然變卦！
因為過度驚愕，他整張臉近乎扭曲，咬牙切齒地看著楚溪沅：「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楚溪沅看也沒看他一眼，只看著大當家和二當家兩人。
兩人對視一眼，雙雙上前，越過齊存：「楚小姐，我們明白。」
「你們！」
齊存狠狠地推開大當家和二當家，目光幾欲殺人。
大當家皺著眉，神色間也染上了幾分怒氣，不過強行克制：「楚小姐是貴客，千雲商會怎麼做，自然要以貴客的意見為主！」
二當家隨之道：「老三，如果你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態度和情緒，那就不要怪我們讓人把你請出去了。」
齊存神情扭曲，惡狠狠啐了一口：「放屁！你們少說得這麼冠冕堂皇！吳老大，你是不是想搶功！還有你，徐二，你們是不是背著我私下裡和楚小姐接觸了？否則她與我談好的生意，怎麼會臨時變卦！」
齊存說完拿出那紙皇契揚了揚：「你們都看清楚！這是楚小姐當日與我談好生意之後留下的憑證，如果不是和我有言在先，她怎麼會把這麼貴重的東西交給我！」
「吳大，徐二，大家都是生意人，你們平時暗地裡耍什麼手段我不管，但是今日當著我的面，你們誰他媽也別想搞那些齷齪事！」
「我告訴你們，這件事一直是我在一手操辦，誰想越過我去，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吳范舉和徐思磊臉色大變：「齊存，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齊存冷笑連連：「我有沒有胡說，眾兄弟們都看著呢！人人心中自有公道！」
商會重利，但更重名！
腌臢手段可以有，但明面上，誰也不能對自己人使！
這是規矩！
齊存這樣一番話說下來，雖然全是他的誅心之言，沒有絲毫證據，可若是吳范舉和徐思磊非要越過他和楚溪沅做交易，那麼日後他們在行業里的名聲將會很難挽回！
齊存顯然是拿捏住了這一點，所以他除了一開始差點壓制不住自己的暴怒，之後卻再沒有試圖對楚溪沅說半個字！
更沒有哀求！
因為他已經反應過來了。
這件事，楚溪沅就是在耍他玩！
報復他！
可真以為他就只能認栽了嗎？
不！
只要吳范舉和徐思磊不想背上「截胡自己人」的名聲，他們就不敢輕易和楚溪沅簽字立契，完成交易！
而同時他已經查得很清楚，楚溪沅是真的需要這批功法和靈技！
呵，當真以為他全無防備嗎？
不好意思！
他早就把一切都算定了！
齊存看向楚溪沅，朝她露出了一個極為燦爛的笑容。
論心計，論手腕，楚溪沅這樣一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憑什麼敢和他比？！
場面一時陷入僵局。
「嘖，」此時，卻聽楚溪沅輕笑一聲，她看向齊存，「你是不是高興得太早了點？」
齊存面色一僵。
難道楚溪沅還有其他手段不成？！
不！
不可能！
她只不過是外強中乾、強行挽尊罷了！
齊存這般安慰自己，心底卻莫名生出了強烈的不安。
楚溪沅不再看他，轉頭問道：「千雲商會門口的牌匾是誰寫的？」
「額……」
眾人面面相覷，誰也沒想到在這種劍拔弩張的時刻，楚溪沅竟然會問這麼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難道這是她鋪台階的做法？
徐思磊遲疑著答道：「應該是老三手下的一個小夥計？」
「沒錯。」人群中，有位管事肯定了他的說法。
「讓他過來。」楚溪沅道。
很快，在那兩行長長的夾道歡迎的隊伍末尾，一名身著粗布麻衣，手腕、腳踝都用繩子束了起來，一副干粗活打扮的年輕男子被人擁著走了過來。
男子明顯有些不安，他像是第一次被這麼多人同時關注著，手和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你叫什麼？」楚溪沅問道。
男子回道：「小人田元元。」
提起自己的名字，男子有些羞澀，而人群中更是傳出了幾聲低笑。
楚溪沅卻沒有笑，接著追問：「哪個元？」
見楚溪沅雖然看起來高不可攀、貴氣凜然，然而她的態度卻是極為平易近人。
田元元不由放鬆了幾分，姿態也隨之大方了許多，道：「這是家父取的，取自只恨蒼天昏瞶瞶，欲憑赤手拯元元之意。」
楚溪沅一愣，有些意外竟然能得到這樣一個答案。
她略微琢磨了一下，微微笑了。
「有意思。」
無論是修為、身份還是地位來看，這位叫田元元的夥計無疑都是最底層最不起眼的那一類人。
然而他卻敢說出「恨蒼天」、「拯元元」這種話。
作為千雲商會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夥計，能寫出那樣一手字來，楚溪沅相信他父親為他取這個名字的時候，絕對不是奔著附庸風雅、更不會是為了譁眾取寵去的！
田元元臉有些發紅。
他雖然外形不算太出眾，但也是濃眉大眼、五官周正。
比起齊存那眉目間難以散去的陰柔氣，還是這田元元看起來順眼多了。
楚溪沅頷首道：「好，就你了。」
隨後，她看向吳范舉、徐思磊、齊存三人：「我和這位夥計訂契完成這筆生意，你們有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