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溪沅回到雲王府時,天色已將明未明。
她剛走到側門外不遠,卻見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偷偷溜了進去。
楚溪沅眸子略微眯了眯。
是楚澤?
楚澤挨了一晚上的打,渾身酸痛不堪。
他手裡捏著一小包靈藥,準備偷偷溜去廚房弄點熱水來泡澡。
他走出沒多遠,突然感覺身後有異,楚澤想也不想,波雲訣飛速運轉,反身曲指為爪,一手探出!
楚溪沅面上閃過一絲訝異,她有一陣子沒見過楚澤了,沒想到楚澤的感知變得這麼敏銳,反應也快了不少。
不過她還不至於被楚澤一招制住。
楚溪沅腳下微點,流風步幾步踏出,楚澤瞬間失去了目標,但同時他也認出了來人。
楚澤動作一僵,接著像是做錯了事一般,雙手想也不想地背到身後,身體站直,緊緊地盯著楚溪沅。
「師……師姐,怎麼是你!你……你為什麼偷襲我?!」
楚溪沅注意到他的色厲內荏,手一伸就將他手中的藥包奪了過來。
不以為意道:「這個點,你不在房中休息或者修煉,鬼鬼祟祟幹什麼去了?」
楚澤一動不動,不發一言。
楚溪沅低頭嗅了嗅,都不用拆開來看,她便知道這藥包里全部都是傷藥!
又受傷了?
她眸中閃過一絲冷寒,抬頭看向楚澤。
楚澤心底一緊,連忙道:「師姐,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我……」
「我什麼?」楚澤「我」了半天也沒「我」出個所以然來,楚溪沅沒了耐心,乾脆伸手將他抓了過來,一把掀起他的衣擺!
「師姐!」楚澤嚇了一跳,驚慌失措地將衣擺搶回去,一邊連連後退。
但楚溪沅已經看清楚了。
楚澤身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傷痕!
這些傷痕縱橫交錯,有舊的,但更多的是新的!
而且這麼多傷痕,顯然不是一拳兩腳的事情。
楚溪沅的臉色深深沉了下來。
「楚澤,」她的面色沉得能滴出水來,強忍怒火,「發生了什麼?」
「師姐……」楚澤急得快哭了,「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想的哪樣?」楚溪沅反問。
「你……」楚澤一噎,他捏著衣擺,無助地垂著頭。
畢竟是男孩兒,即便年紀小,但其實楚澤比起楚溪沅還是要高不少。
楚溪沅打量著他的時候發現一陣子沒見,楚澤又長高了不少。
然而此刻的他站在自己面前,除了卑微,她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男子漢身上該有的骨氣!
楚溪沅面上閃過一絲失望。
她幫楚澤,是為了還他當年的恩情,可她能做的,都已經做完了。
如果楚澤自己立不起來,那他永遠只能當個扶不起的阿斗,她不可能一輩子護著他。
再說一個人若自己沒有骨氣,次次都要靠別人護著,那這個人註定一輩子是個廢物!
她並不會因為一個人弱小時被欺凌而看不起他,但如果他明明已經有了強大起來的底氣,卻依舊軟弱,那麼再被欺負,就是活該!
楚溪沅淡淡道:「我可以讓你進外院,我可以將你從楚家帶出來,我甚至可以讓你擁有外院院長弟子的身份,可如果到了這個份上,你還是跟原來一樣,那這一次,我幫不了你了。」
說完,楚溪沅將那藥包扔還給楚澤,轉身就走。
藥包落在了地上,楚澤沒有去接,他哪裡還有心思管什麼藥包。
急急地朝著楚溪沅追了上去:「不是的,師姐,不是你以為的那樣,真的不是!」
楚溪沅沒理他。
「師姐,你聽我說,我沒有,我沒有跟原來一樣,我沒有被欺負,真的!我身上這些傷不是被人欺負留下的,我……我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真的,師姐……」
楚澤慌亂得語無倫次,因此他完全沒有發現,楚溪沅其實走得很慢,給他留足了追上來的餘地。
楚澤急哭了:「師姐,你別對我失望,我知道我很弱,我很沒用,我不爭氣,可是我真的沒有跟以前一樣隨便別人欺負,我……我……我很努力在變強了,真的,你看。」
他說完,著急忙慌地將靈力凝聚到了掌心。
楚溪沅定睛一看,楚澤的掌心之中靈力吞吐,狀態極不穩定,然而,這是即將突破的徵兆!
難怪她之前沒有一眼看出來楚澤的修為,倒是差點忽略了!
楚澤即將突破九階靈師,晉為靈尊!
這樣的修為眼下看來似乎不算什麼強者,不值一提,但別忘了,在上次楚家家族測評的時候,他還只是個連五階靈者都沒達到的、差點就被外放離開京城的外門弟子!
這才過去短短几個月,這樣的修煉速度,已然稱得上天才二字!
即便楚溪沅曾替楚澤洗骨伐髓,即便又給了他新的功法波雲訣,但楚澤突然進步這麼快,楚溪沅還是覺得驚異!
她重新審視了楚澤一番。
事情沒這麼簡單!
楚澤慌亂無措。
其他人怎麼說他,看得起他或者看不起他,其實他根本就不在意。
他從小生活在泥濘里,冷言冷語聽得太多,受過的折磨習以為常,反而練就了一副鋼鐵心腸。
可楚溪沅是不一樣的。
他年少懵懂的情愫中還不能理解她到底為什麼不一樣,但他很清楚的知道,她是這個世上除了他父母之外唯一一個不求回報、不計得失、全心全意對他好的人!
他不能忍受她對他哪怕有絲毫的失望!
楚溪沅停下步子,心底嘆息一聲,面上卻是依然沒什麼表情:「那你解釋吧。」
楚澤咬了咬牙,幾次三番張嘴,卻始終開不了口。
楚溪沅也不催他,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
良久,楚澤終於知道自己是躲不過去的,他囁嚅著:「師姐,如果我說了,你能不能不要……看不起我……」
說到最後幾個字,楚澤的聲音細弱蚊蠅,但楚溪沅聽清楚了。
她微微挑眉:「那要看你說的到底是什麼了。」
楚澤小聲道:「你還記不記得上次四皇子殿下說過的那個……」他艱難啟齒,「男人都想去的地方……」
楚溪沅:「……」
她錯愕地看著楚澤:「所以你……」
「不是不是,」楚澤連連擺手,頓了頓,又臊得滿臉通紅,「其實也差不多……千水閣你聽過嗎?」
不等楚溪沅回答,他又道:「你肯定沒聽過,千水閣是京城有名的黑市一條街,這裡是一個充滿了各種各樣……聲色犬馬的地方……」
楚澤一邊說一邊偷偷打量楚溪沅:「無數的三教九流都紮根在這個地方,只要你有足夠的錢,你可以享受到任何想要享受的東西。」
楚溪沅眉頭微微擰起,她還真不知道。
她上下打量了楚澤一番,欲言又止。
小屁孩比她還小,毛都沒長齊,就知道什麼叫享受了?
她淡定道:「你去千水閣做什麼?」
楚澤見楚溪沅似乎沒有生氣的樣子,略微放鬆了幾分:「我……我沒進……也不是,我進了,但是我一直都在外圍的區域。千水閣裡面更高級的地方,需要有身份或者一些其它的證明……比如財寶之類的……」
「我沒有那些東西……不對!我根本就不想進去!不過,如果想要進去,除了那些,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地下競技場。」楚澤語無倫次,連連解釋,「我去地下競技場不是因為我想進去,我就是想……上擂台,和別人切磋……」
楚溪沅似乎明白了:「地下競技場?」
「嗯,那裡充斥著賭徒,還有無數窮困潦倒一無所有只剩一條命的亡命之徒,賭博的人把這些亡命之徒稱為……」楚澤艱難地吐出兩個字,「鬥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