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博平侯楊安（三更）

  斬字令一簽，文書上頓時就出現了變化。

  所有的名單都變得猩紅，爾後這些人名扭曲，化為了灰燼消散。

  這可不是普通文書，而是命碟！

  趙興簽這個令，就等於把這些從氣運王朝體系，剔除出去了。

  「啊，我怎麼掉到八品境了？」

  「噗~我的骨頭，骨頭斷了！」

  「銀骨退為鐵骨，我被削掉官職了！」

  「哈哈哈，原來這才是我自己的力量。」

  「氣血運轉不暢，還運於朝、這就是還運於朝嗎？」

  廣場上，被押過來的罪犯，頓時騷動起來。

  有些人已經發現自己的境界跌落，甚至連功法武技都退化。

  甚至還有人在這一刻，變得白髮蒼蒼，皮膚褶皺起來。

  氣運王朝，這就是氣運王朝！

  如果趙興會望氣法，此刻就能看到廣場的1366人，身上有一股『氣』被抽走了，盤旋於上空凝聚。

  朝廷既然能賜福，也能收回來，無論是境界、壽命、一旦被完全剔除氣運王朝體系，那就會把人打回原形。

  通常而言，這個過程會更慘，無論武者還是法爺，朝廷幫你打的地基、給你修的房子，如果撤掉一根樑柱，甚至抽掉一半的地基，最終的結果又何止是打回原形？

  所以說如果犯了嚴重的罪行，到了要被剔除氣運王朝體系這一步，基本和死沒什麼區別了，除非如趙興這樣，每一步都是靠自己修上來，只要氣運和增壽這兩個效果。

  那麼將來即便被削官職，對自身實力也不會有太大影響，至少不會如廣場這些罪犯這般慘。

  「我要見侯爺，我要見侯爺啊！」

  「為什麼，我是七品武將，為什麼連贖罪的機會都沒有？！」

  「只不過貪污了幾萬兩，就要殺了我？」

  「侯爺，侯爺吶，我不服啊！」

  廣場許多人，在見到大規模的境界倒退，黑髮變白的情況，頓時都有所預感，瘋狂的掙紮起來。

  堂內，邱明逸看著趙興毫不猶豫的簽發斬字令，不由得眼中閃過一絲欣賞。

  巡察司，需要這樣的人才啊！

  1366人，全部處死，這可不是一點魄力才能做到的，而是要很有魄力。

  而且趙興不是莽夫，腦子一熱就下斬字令。

  邱明逸在前面多次設置了考驗，先問要處置幾人，暗示他自己有權利隱瞞一些人數，又說是神威軍之人，可從輕發落。

  可以說，趙興簽這道令，是沒有任何人做倚靠的。

  所倚靠的，只有『法』，以及朝廷的這次嚴打之風。

  趙興要是個愣頭青，或者軟趴蟲，沒有魄力，沒有政治嗅覺，都很難做出這個決定。

  邱明逸眼中有著一絲異彩，起身伸手道，「請大巡察使前去監斬。」

  執大巡察使令，即為大巡察使，趙興本是個擺設，但現在邱明逸十分讚賞，竟是口稱趙興為大巡察使，足以證明，他對趙興的讚賞了。

  「既如此，下官便斗膽，替邱大人監斬。」趙興手持令箭，踏雲來到廣場上方。

  事情做了，就要做到底，做到漂亮。

  一般的小罪，豈能入兵界情報部門的法眼？

  所以名單上的人，三成是重罪，七成是死罪！

  趙興判死罪，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龍肖滿懷悲意，但此刻他仍舊出現在了趙興身後，他不敢去看下面，因為那都是熟悉的面孔。

  「龍肖？你、伱怎麼會在這裡。」

  「大巡查使令？此人是誰，他不是邱明逸！」

  「我知道，他好像是趙興。」

  「趙興？他不是我神威軍的天才司農嗎？」

  「這，他接的巡察任務？是他要我們死？」

  「龍肖，你這個混帳，你出賣兄弟！」

  「龍肖，快替兄弟求求情啊，你忘了我們曾經並肩的歲月了嗎？」

  趙興置若罔聞面不改色，他手持令箭，一聲大喝：「肅靜！」

  令箭臨時賦予了他言出法隨的禮修力量。

  此時他施展了禁言術，廣場上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爾等身為軍中武將，應當以武止戈，衛國護民。」

  「如今卻犯下諸多惡行，燒殺擄掠，欺民害國，罄竹難書！」

  「以前縱有功勞，亦享受了朝廷福祉。」

  「功是功，罪是罪。」

  「今日本官依大周令，判爾等為死罪！」

  「即刻執行！」

  趙興將令簽往下方一丟。

  隨著這令簽下落，整個廣場上的天空，仿佛塌下來了一般，原先凝聚在天空上方的『氣』，此刻如同一座大山，往下墜落。

  只要令簽落地，這些人便會瞬間沒有痛苦的死亡。

  但就在這時——

  「且慢！」

  一道低沉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趙興扭頭一看。

  只見一道身穿青甲的身影，裹挾天地之力，迅速降臨至巡察司廣場。

  斬字令簽下方，一隻青龍巨爪出現，硬生生將它又抬了起來。

  「蒼龍探爪！這是博平侯來了。」

  「楊安，他真的來了。」

  趙興心中頗為失望。

  今天楊安但凡護一人，在他心中的印象都要大打折扣，如果他赦免所有人，趙興明天就得找衛淵商量換地方的事了。

  「參見神威將軍。」

  廣場的巡察使和神殿眾人，包括隨行而來的將士，都紛紛行禮。

  趙興見狀，也拱了拱手。

  楊安十分年輕，皮白唇紅，鼻樑高挺長相十分帥氣，若不是穿了一身青色戰甲，腳踏軍靴，背著一把大劍，換上一身華服，他就是一個翩翩公子，完全看不出是執掌一軍的主將。

  此時眾人都稱呼的是『神威將軍』，而非博平侯。

  因為前者才是官職，後者是爵位，一般私下裡才叫侯爺，正式場合都得稱神威將軍。

  他身邊還跟著一名中年文士，長著三角眼，一臉奸猾狡詐之相，想來就是神威軍比較出名的謀士『賈譜』了。

  趙興心中對楊安有些失望，連行禮都有些敷衍。

  拱手完，就默不作聲的降低了雲層，就回到了廊道上，和老陳站在一起。

  陳時節哪裡猜不出趙興的心思，頓時低聲道：「且靜觀其變，侯爺從不會讓人失望。」

  哦？

  趙興眉頭一挑，又看向天空。

  楊安一出來，就沒趙興說話的份了，對話的是邱明逸。

  「神威將軍何故阻撓執法？」

  「巡察司要斬我1366個兄弟，楊安豈能不來？」

  「邱大人便是非要斬，也當讓人有機會說遺言。」

  楊安落在廣場上，蒼龍之吟傳出，頓時破了禁言術。

  「侯爺，侯爺哇！」

  「我冤啊侯爺！」

  「侯爺，邱明逸這個酷吏心懷不軌，要殺我們啊！」

  廣場上的眾人，頓時哭嚎起來。

  趙興？份量不夠，又不怎麼認識，顯然怒氣都是衝著邱明逸去的。

  邱明逸踏空來到廣場之上，怡然不懼，直面蒼龍之威。

  「那就聽聽他們還有何話說。」

  楊安點了點頭：「肅靜！」

  廣場上瞬間收音。

  趙興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這可不是什麼禮修法術，而是憑楊安一張肉嘴，個人威信做到的。

  「洪泰，你有何冤。」楊安率先問品級最高的武將洪泰。「說出來，本侯給你做主！」

  洪泰抬頭，嘴唇開闔，卻有些說不出話來。

  他冤嗎，他不冤啊。

  罪行是真的，證據也是真的。

  怎麼辨？

  「說不出來？」邱明逸冷笑一聲，「那本官便幫你說。洪泰，你於景新曆十年調任桃縣籍田令，以當時神威軍的情況，博平侯尚且撤職。」

  「你由武轉文，正七品下不過掉到從七品上，桃縣是肥沃之地，不說風調雨順，至少無甚天災出現，你這個軍司農轉文，無需拼殺，無需日夜值守，俸祿還漲了，你說這個調動，朝廷算不算虧待你？」

  洪泰梗著脖子道：「那是侯爺替兄弟們承擔了罪責！侯爺被逼辭官以保全軍中兄弟……」

  「好！」邱明逸打斷了洪泰的話，「你知道就好。」

  「可你在桃縣是如何報答博平侯的？回答本官！」

  「侯爺，我、我知錯……」洪泰不敢抬頭。

  「知錯？」邱明逸冷哼道：「我看未必吧。」

  「你在桃縣五年，姦淫十四名女子，逼死其中五人。另外九人，被你以錢財封口。」

  「一年前，博平侯重歸軍中，開始整頓軍務。」

  「你害怕事情暴露，又喪心病狂的將這十四名女子的家人一併殺了滅口。」

  「你以為做得天衣無縫，卻不知舉頭三尺有神明！」

  「你好好的一名長水校尉，何以一錯再錯？墮落至此？」

  「你說冤到底是你冤，還是那些被你獸性大發殺死的女子冤，還是那些亡魂冤？！」

  邱明逸每說一句，便走一步，到最後，他的聲音響徹整個天際，廣場上所有罪犯，都抬不起頭來。

  邱明逸掃視廣場眾人：「你們有覺得自己冤的，儘管大聲說出來，若有錯判一處，本官立刻自殺謝罪！」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當邱明逸說完，廣場上空的令箭便又猛的下降三分，蒼龍探爪似乎支撐不住，搖搖欲墜。

  洪泰膝行至楊安的腳下。

  「侯爺，洪泰自知罪不可赦！」

  「念在多年追隨的份上，請侯爺暫且赦免我，讓我死在戰場上吧！」

  「洪泰，一定戰死沙場！」

  說罷，洪泰就重重的磕在地上。

  其餘人見狀，也有樣學樣，紛紛磕頭。

  「侯爺，我何龍不過是貪了幾萬兩啊，何至於死罪啊！」

  「侯爺，死也讓我們死在戰場上吧！」

  「侯爺……」

  邱明逸不說話了。

  因為這些人都認罪，並不反駁，所求的是讓楊安動用特權赦免他們，讓他們換個死法。

  楊安真這麼做，邱明逸也沒辦法干涉，因為這就是強者、世家的特權，是歷史遺留下來的制度問題，太祖打天下之初，一品強者們完全可以選擇去往八荒之地，自立為王，個人偉力夠強，若無特權待遇，何必要投大周？

  這些特權制度難說好壞，但它就是存在。

  趙興看著這一幕，也覺得這次考驗真是難搞。

  面對昔日手下求情，而且只求換個死法，換個人恐怕都得動情赦免了。

  不過若楊安赦免，自己的評價必然會降低。

  當然，此時他萬萬不會再開口去勸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趙興的選擇是重判，不與朝廷的嚴打之風作對。

  這位博平侯，又會怎麼選？

  沉默片刻後，楊安開口了，他的語氣有些冰冷：

  「洪泰、戚山，爾等曾為我神威軍的兄弟。」

  「我楊安自認不曾虧待過你們！」

  「爾等既立過功，但也受過賞！」

  「如今所犯之罪，不可饒恕！」

  「既無冤情，今日無論是誰判決，結果都是一樣！」

  「國法降罪，罪不容情，便由我親自送你們一程！」

  說罷楊安身後的寶劍突然出鞘。

  一瞬間就將廣場上1366人給貫穿！

  做完這一切，楊安又聲傳百里。

  「神威軍不是藏污納垢之地，習武打仗，本為護國愛民！」

  「若本心不再，便不再是我神威軍一員！」

  說罷，楊安的金劍打了個圈又折回來。

  「我楊安治下不當，是以今日痛失1366名手足兄弟！」

  「我亦當受罰！」

  隨後金劍便在眾目睽睽之下，突然划過自己的左肩和右腿。

  「噗嗤~」

  劍刃將他的左肩和右腿，整齊的切了下來！

  「博平侯！」邱明逸神情動容。

  「侯爺！」

  「神威將軍！」

  廣場各處，傳來一陣陣驚呼！

  趙興也有些驚訝，他沒想到，楊安居然這麼狠，直接把自己的一手一腳給切掉了。

  雖然說這世上有斷臂重生之寶，以四品強者，弄到續骨參也不是什麼難事。

  但真敢這麼做的，也是個狠人啊！

  「即日起，我楊安降為苦卒，罰入先登營，為神威軍的惡徒害死的冤魂殺敵贖罪！」

  「直至殺滿十倍人數，方可復職！望神威軍將士，皆以此為戒，約束好自己和屬下！」

  說罷，楊安蒼龍一卷，捲起這些死去的將士屍體，飛離巡察司。

  「好一個楊安，真是夠狠的。」趙興看著遠去的楊安背影，眼中閃過一絲異彩，「處理得真是乾脆利落，活該你名震天下啊！」

  三更完畢，睡覺！明天繼續！

  (本章完)